这把剑看上去是崭新的。
走出厅门,殷咸忽然回身,莫名其妙问了句:“颜夕斋,你悔了吗?”
颜夕斋愣住很久,双腿千斤重一样,迈不出一步了。
殷咸讥讽地笑了,这次再没回头,一直走向府门外。
柳山山带人在门外等候。
尽管陆大人那么说,可她还是忐忑。
毕竟是摄政王殿下,连圣上都要让三分。
她心里没底。
不一会儿,殷咸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剑。
比起名字,这把剑本身毫不起眼。
柳山山心想,这把剑在师砚芝手里时,陵劲淬砺,如今拿在殷咸手中,却平平无奇了。
她弯身行礼,恭声说:“殿下,陆大人说……”
话到一半,殷咸已经走下台阶,来到她跟前,将剑送到她面前。“物归原主。”
柳山山连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接住。
殷咸最后看了一眼,问道:“你们女君可还好?”
柳山山没想到她会问这话。
师小姐好不好,殷咸她心里没数吗?
被弃、下狱、斩首…
换了谁能安然无恙?
若非出了门要维护相府岌岌可危的名誉,她真想挂脸了。
“有陆大人精心照料,女君好转许多了,多谢殿下记挂。”
殷咸不理会她的言外之意,回了句:“那便再好不过了。”
柳山山低下头。
刺雪在她手中,酝着冷意。
殷咸说:“回去复命吧。”
柳山山道:“多谢殿下成全。”
说完就走。
殷咸站立阶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折回厅里。
颜夕斋自己喝茶,摄政王殿下回来,她也不起身,淡声道:“还回去了?”
殷咸坐下来,重新盘弄那串紫檀木珠。
“还回去了。”
颜夕斋不说话了。
殷咸又说:“我记得,颜阁主你喜欢金铃。”
颜夕斋皱眉。
殷咸不管她回不回话,自顾自说:“今日我见陆聿莲车帘上挂了一只金铃,似乎是在灯会上买的。不知谁买的?”
颜夕斋顿时沉脸。
原来那只金铃给了陆聿莲,她还以为……
也是,一见到她就吓跑了,怎会再送东西给她。
殷咸叹了声气。
颜夕斋道:“殿下如何得知的?您让人跟踪她?”
殷咸目色冷淡,看向她时带着威慑:“是又如何?颜夕斋,我说过,这事到此为止,再别去扰人清静,你会吓到人的。”
这是问罪?
颜夕斋满心嘲讽,“可殿下又怎么知道陆聿莲要来取剑?您去见她了?”
殷咸坦然:“是。你若不甘心,下回就去寻陆聿莲,别出现在砚芝面前,她死里逃生不容易。”
颜夕斋默了许久。
***
这晚,陆聿莲睡在婚房。
师砚芝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忽有种隔世之感。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过上这么安稳的日子。
像梦一样。
借着夜明珠的光,她一遍遍看着陆聿莲的脸,心想,这个人是意外之喜。
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从低谷站起来,剩下的都是好运了。
陆聿莲大约累极了,平日那么敏锐的人,今夜根本没发现师砚芝的注视。
师砚芝看了很久,困意袭来,打算睡下时,陆聿莲忽然侧身,伸臂将她捞过去。
她猝不及防被揽进臂弯,一动不动。
陆聿莲梦呓似的:“砚芝,快睡。”
师砚芝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声,也不晓得怎么了,将脸颊贴了上去。
一片柔和。
月色也柔和。
次日醒来时,陆聿莲已不在,她枕上放着把剑。
师砚芝立时清醒过来,伸手碰到刺雪。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间,她很是欣喜。
元意进来时,见她还在把玩这把剑,亦很欢喜。
不过陆大人交代过,最好不提剑的来处。
她忍住没说。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师砚芝对失而复得的这把剑……
这剑还能用来削果子吗?
削出来的果子能吃吗?
她的表情变得很抗拒,慢慢走远一些,生怕师砚芝问她吃不吃果子。
其实她没必要担心,因为师砚芝只是在果子上雕花而已。
元意很快也发现了,又凑上去问:“女君为何不用小刀呢?”
师砚芝眼睛里含着光采:“这把剑我用着更顺手。”
元意思索一阵,说道:“这是不是就叫目无全牛?”
师砚芝好奇:“什么牛?”
元意解释:“目无全牛就是说您的手法非常娴熟。”
师砚芝仔细品味这个说法,雕花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将剑擦拭一遍,放了回去。
她兴致不高了。
元意以为她想到了过去的事,便将剑放到案边的抽屉中,轻声问道:“女君怎么不高兴了?”
师砚芝说不出来。
元意随口说的话她都要花好一会儿才能理解,那陆聿莲呢?
现在想想,陆聿莲好像还没和她谈过任何大事。
当然了,她什么都不懂,诗词策论全都不通。
她说:“元意,你教我认字好吗?”
元意讶然:“我也不认得几个字,怎么能教女君呢?”
师砚芝怅然说:“柳管家前阵子问了学师的事,我还挑拣来着,看来不该,我要是认字的话,就能读书,背诗,那样的话……”
她没往下说了。
元意见不得她难过,立马拍胸脯保证:“柳管家办事不力,找学师的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