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漆黑轻衣腰佩匕首的死士经过,眼线点头哈腰卑躬屈膝。
死士的武功高强,五感敏锐。他们压低呼吸声。
待外面所有人都散尽,段天佑才用极小的嗓音道:“游剑首,闻副派主,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方才侍卫所言,他双耳听得明晰,知晓闻渝是大将遗孤,心中难免升起敬佩,口头上也用了敬称。
“先找到最近送至世子庄园的东西,”游峰道,“行大不义之举,以物昭示,国君才有机会定他罪,这样一来,名正言顺,民必覆之。”
闻渝偏过脸:“怎么找?”
他满脑子填满疑惑,可冥冥中觉得快了,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了。
“世子老谋深算,如要守住对其不利的东西,必然会放在眼皮底下。如今他出兵攻打南燕,去得匆忙,想要保证东西安全,估计会用一种方法。”游峰拔根茅草比划道,“暂时令多名死士严加看守,随后迅速转移。”
正说着,厨房中冲出来几个少年,绕到屋后水沟来,离茅草垛很近,他们忙收住声。
少年们刚被挑选成死士,训练整天,晚上才得空来厨房中找吃的喝的,这会儿站成一排放水。
“欸,你们清楚前几日送到白泽殿的宝贝吗?”一名少年提好裤子,神神秘秘道。
“找死啊,殿下的事儿你也敢打听。”
“管他的呢,反正这儿没别人,林哥,说来听听。”
开启话题的少年隔住脸,细语道:“是鬼王鼎。”
众人“啊呀”了声,后知后觉捂住嘴。
“什么鬼王鼎?”有人没听说过,不解道。
“迷迭谷,知道吧。当年纵横天下,话本里写得精彩绝伦。鬼王鼎就是初代迷迭谷初代谷主做的。”
“殿下要这武林中的东西干什么?”
林哥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鬼王鼎里有十几年前的皇家秘辛,而且钢匣中的炼丹秘籍可以笼络武林中人,心甘情愿为殿下办事。可惜啊,明天就要运走,轮不到咱们开眼界。”
段天佑蹲着听得正认真,微微扭身,忽的头顶一捆茅草没固定好,径直砸下来,他下意识提掌劈开。这啪的阵响引起少年们注意,登时止声,拔匕首猫腰轻轻走过来。
林哥喝道:“谁在那里?出来!我看到你了。”
段天佑牙齿咬住下唇,无辜地看向闻渝和游峰。
游峰叹口气道:“我们估计需要件死士衣裳。”
闻渝心底正有此意,提剑而出,迅疾如雷。段天佑跟着掠出茅草垛。
林哥同一群少年没想到竟藏了两个人,手忙脚乱地避开攻势:“你们哪儿来的?”
闻渝自然是闭口不言,剑连鞘也未出,两侧横击拍晕这群少年,麻利剥下衣服,将他们掩埋进茅草垛中。
他们换好死士衣服,取匕首悬腰。游峰与闻渝因为身量高,衣裳略挤,段天佑则恰好合适。
游峰道:“鬼王鼎在白泽殿,先把它拿下。”
有了这身行头,来去随之大摇大摆起来,迎面碰见其他死士,点头示意没有引人怀疑的破绽。
后方冒出道粗旷的嗓音:“喂,前面三个。”
闻渝停脚转过身,不远处正站了名满脸刀疤的彪形大汉,气势汹汹道:“对,就是喊你们。”
他边往前走边厉声道:“世子不是让及冠的守住白泽殿吗?你们在瞎晃悠什么?”
闻渝弓身道:“我们未用膳,是以来厨房寻点吃的。”
大汉怒道:“少吃一顿饿不死人,随我滚回去。”他趾高气昂地看眼段天佑:“小兔崽子,今夜不准睡觉,去泥水里泡着。”
两人连忙应是,游峰朝段天佑使个眼色,做口型道:“小心跟着。”
庄园占地极其广,各个殿宇檐角飞跃高抛,高烛犹同烈阳,连片燃烧得窗户明亮,恢宏大气。所朝向的宽阔领兵操练场,其中摆满兵器和人形靶子,射箭、长戟、利剑皆有相应的地方练习,比起国君手底的军队,其精良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泽殿是众殿宇中位置最靠后的,相较于其他壮阔殿宇,显得格外精致玲珑,琉璃瓦朱红墙,灌木良多,清凉水池中睡莲娇嫩。闻渝心道:“果然有篡位之心。”此殿处处按照皇宫的规格来。
“你们,”大汉指使道,“守西南门,连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不得擅离职守,再让我发现,以死处置!”
见面前两人纷纷点头,他这才心满意足,转而继续捉不守规矩的死士。
闻渝和游峰去西南门看守,安静站了片刻,游峰倏然道:“什么人?”
其他死士立刻绷紧心弦,挺起武器道:“哪里有人?”
游峰煞有介事道:“好像蹿东边去了。”
死士们面面相觑,游峰道:“门需要人看管把守。我腿脚受伤,刚从医馆回来,追不上人,就守在这里。”
商议过后,两名死士前去探查情况,留下四人守门。
把他们支走,闻渝默不作声,骤然掀开衣摆,拔剑一扫,割破后面剩余死士的脖颈,血液飞溅。
游峰对外招了招手,段天佑从灌木丛里爬出来,满头枝叶。
他们将尸体拖进殿内,闻渝反手关上门扇,而天空忽的炸起道惊雷,紫蓝的电光摇曳。
妃红色的地毯直铺满整间大殿,延伸到门口,四方摆满金玉龙纹烛灯台,九条龙头各衔只雪白蜡烛。紫檀木雕橱柜呈八字型摆列,古瓷宝剑珍珠玛瑙,全是和璧隋珠,无价之宝。
“鬼王鼎。”闻渝眼尖指向一个半人高的檀木箱。
那箱子放得极其高,闻渝运转轻功,纵身一跃而起,探手拿出鼎内的钢匣。
还未欣喜看清钢匣模样,嗖的破空高鸣,箭头带毒的利矢飞射。闻渝凌空斜身躲开,那支箭射灭支蜡烛。
像是触发到什么机关,殿内咔哒着冒出十几个兽首,舌中极速吐箭,电光火石间大殿内箭雨滂沱,直奔着人命去。
闻渝和段天佑转剑抵挡,游峰敏捷避开箭矢,躲在圆柱后,借柱子匿身,招手让他俩也躲过来。
大殿中噼里啪啦地响,窗外电闪雷鸣,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啪啪直撞门扉。
游峰道:“诸位,待会儿烟花为信,勿要恋战。”
门扇被砰地撞开,大批的死士鱼贯而入,拔刀持剑。
领他们来白泽殿的大汉恶声道:“小贼找死!”
众死士仿佛潮水疯狂涌来,刀光剑影聚后又散,散而复聚,严丝合缝地包裹他们三人,挣脱不开半点。
闻渝体内运气,一刀捅穿劈来的死士,再脚尖点地凌空旋踢,踹飞近身的几名死士。数不清的刀锋剑刃,雨点般刺来,割伤腰腿胳膊,脸和颈项避无可避,划拉出血水。
段天佑大汗淋漓,体力不支,长刀下斩逼来,他不得不咬牙持剑格挡,剑刃不断缓慢下沉,扎进肩膀。
游峰见势不妙,抬脚将那死士踹开,痛得倒吸口冷气。
段天佑急忙扶住他道:“游剑首。”
游峰半张脸都是血,正想笑一笑故作轻松,瞳孔中乍然闪过线冷光。
“小心。”他旋身压住人,刀刃砍在游峰背脊上,皮开肉绽,伤痕贯过整个背脊。
段天佑登时双目赤红,剑端挑穿那死士的喉咙。
冷风阴森森从门外猛灌进来,吹得殿中灯火缭乱破碎。
“砰!”
一束红艳的烟花宛若游龙,冲天炸响散开,化作点点星光,雷鸣许久,大雨终于轰隆隆地砸下来。
军队身骑骏马,领着大批士兵冲进庄园,死士们从屋顶露头,俱提弓射箭,或是命中,或被盾牌挡下,箭矢犹如归巢倦鸟,漫天密密麻麻铺展飞腾,双向来回,尸体横布。
并未用太长时间,军队冲至白泽殿附近,殿内死士背部受敌,利器贯体的噗呲声此起彼伏,他们像是被风吹低的草,瞬间伏倒在地。
余臻纵马疾驰,飞奔入殿:“诸位情况如何?”
闻渝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污,然血水很快又冒出来。他摇了下头,道了声“无事”,快步走向游峰。
游峰受重伤,段天佑正揽过他肩膀,努力将人扶稳。
闻渝想问他是否安好,可听见清亮的剑鸣,他肩膀阵痛,话霎时堵在嘴里。
众人震惊地看着游峰,段天佑瞪大眼,结结巴巴道:“游……游剑首?”
游峰掌心持剑,剑刃捅进闻渝肩膀,血液肆流。
他眉眼结霜:“我在剑上抹了毒,不吃解药半柱香就得死。把钢匣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