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开下门,谢谢。”
莱茵忽然问:
“心情好些了吗?”
林星愕然。
莱茵向来有话直说:
“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你眼眶很红,好像是哭过,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林星难堪地别过头:
“跟你没关系。”
“你在车里再坐一会儿吧,带着坏心情回家,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你一个人住,负面情绪是会越滚越多的。”
莱茵伸手,好像是想摸摸她的头,但最后还是落在了羽绒大衣上,替她拢了拢领子。
林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怔然,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莱茵望着她轻笑,眸光温暖柔和。
林星想了想,还是真诚地说:
“谢谢你。谢谢你,今天出现在我面前。
“本来,今天会是我来首都之后最糟糕的一天,但是有人安慰我,我就觉得,其实没那么糟糕了。”
……
第二天,林星照常早起上班。
她按掉闹钟的时候,心里原本生出了微弱的抗拒——
去上班就意味着要和祁洛待在同一片空间里,这在过去,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她不知道在发生了昨天那么尴尬的事情之后,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最终驱使她出门上班的,是工资。
虽然之前艾玛准了她的带薪假,但那只是底薪,不算全勤和绩效。
后者加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而且——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加剧问题。
林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战后清点部。
部员们照旧忙忙碌碌。
各地与虫族爆发冲突的伤亡统计都会汇总到这里,然后由他们进行分析,形成报告提供给民众和政府,以便制定明年的作战计划。
林星一如既往,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利用大数据模型分析和制作预算。
有AI辅助,难度并不是很大,她只需要将结果制作成报表和PPT即可,而这些是可以速成的。
去办公室交报告的时候,艾玛还关心地问了她一句,之前发短信说想当面商量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
林星转身确认了一下门是关着的,才说:
“是关于内部调岗的事情。”
艾玛讶然,接着关切询问: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林星摇头:
“不。是我想通,我要的是什么了。”
这天,林星和艾玛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小时。
出来之前,艾玛表情复杂:
“等有消息,我会告知你的。关于这件事,就我的立场,无法发表什么看法,只能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艾玛姐。”
林星临出门,回身,对她深鞠一躬。
……
临近中午,大多数人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都开起了小差,隔壁工位的同事开着电脑的工作页面,私底下用终端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自从林星入职以来,针对她的负面言论,最近多了很多。
——联合军演的实况转播出了问题,听说是信号塔质量不佳垮塌了,还砸死了人,政府正在就此事与遇难者家属协商。
不过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参与者知道。
有好事者敏锐地察觉到,自从军演结束后,祁少校几乎每隔几天就要跑趟军医院,听说是去看望那位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银邦军校毕业的女学员斯特菈的。
她在那场事故中为了救人,受伤住进了军医院。
他俩站在一起,是天造地设,夹在中间的林星就显得尴尬又碍眼了。
私下里不乏嘲讽她妄想攀高枝的。
原本恶意不至于这么大,但生活安逸,缺乏调味料,再加上林星“恬不知耻”得实在与旁人格格不入,即使将她当作消遣对象,似乎也没什么负罪感。
——反正也没舞到正主面前,私底下爱怎么说都是他们的自由。
在满屏讥讽中,好不容易有了句正常言论:
“林星今天来的时候没带蛋糕盒,是不是放弃给祁少校送蛋糕了?”
“男人哪有工作香,有钱给自己买蛋糕不行吗?”
这是黛莎说的。
“哎,谁帮我看看,我上次给她带的补品,她带回家了没有?”
特蕾莎插进来问。
“好像还在。”
不到五分钟,特蕾莎从隔壁杀了过来,又给一脸懵的林星送了一堆吃的:
“不想吃补品就试试这些!都是我种草的点心铺!”
林星欲言又止,特蕾莎情真意切地向她推荐:
“这家,特别是这家叫‘万里银河’的,他们家新来了个糕点师,做的点心绝了我跟你说!”
林星艰难地从她密集的话里见缝插针:
“那个,不用破费送我这家的,我就在这家店打工。”
“啊,那你是不是吃腻了?”
“还好?”林星不确定道。
特蕾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一堆吃的往她面前推:
“那都带回去吧,你爱吃哪一家的跟我说,下次我再给你带。”
林星:
“真的不用——”
“那怎么行,你怎么说也是救——”
“我收下就是了!”林星连忙打断她,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林星在住院的时候,政府派了人过来,跟她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还给了一笔封口费,核心思想就是不能透露军演发生的任何事情,否则要付天价违约金,甚至会因造谣诽谤,面临牢狱之灾。
林星不知道特蕾莎有没有签署过协议,但她口无遮拦地当众聊起这些,无疑是在高空钢丝绳上蹦迪。
好在她思维跳跃,林星随便抛了个话题,就把她的思路带跑了,开始讨论哪家点心口感最好。
下午五点,林星没有像往常一样,探头探脑地打量祁洛下班了没,而是到点正常下班,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特蕾莎送的补品和点心,无奈地折回,全部捧走。
万一明天被看见没带走,不知道又要给她塞什么东西了。
她真的怕了特蕾莎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以朋友的身份自居,时不时给她带点自认为好吃的好玩的,干什么都想着给她留一份。
首都的人都是这样自说自话吗?
特蕾莎是,莱茵也是,自顾自地闯入别人的生活,一点招呼都不打。
说好的首都原住民高冷,讲究人与人的边界感呢?
她看着怀里的袋子,忽然又想,如果没有祁洛呢?
如果没有祁洛,她和特蕾莎,是不是就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了?
不知道,没有如果。
就好像,她也无法假设,没有祁洛的十年,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她抱着东西踏入筒子楼,爬上三楼,声控灯应声而亮时,暖黄色灯光倏地铺满整个楼道,将空间填满。
蹲坐在家门口的少年侧过脸来,眼眸亮了亮,忙起身,还拍了拍后背和屁股,生怕蹭上墙灰。
林星的视线从他身上落到他身后的桌子上,表情迟疑。
莱茵自来熟地上前接过她怀里的袋子,语气轻快:
“给你送快递来啦,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暴雨夜的回忆涌入脑海。
林星的右眼皮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