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钟意识到刚刚沈殊对他说了话,没听清,转向她,“你说什么?”
“……没有。”沈殊欲盖弥彰地拿出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我不吃啦。”
陈应钟没继续问,转头看车,宽阔灼烧的大马路暴露在阳光之下,他像闯入幕布里的少年,对白无声,背影越来越远,影子越来越长。
等他跑回来时,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笑得无所觉,有整洁白皙的牙齿,手里攥着两瓶冰矿泉水,一起递给沈殊,“冰的。”
沈殊愣在原地,一时忘了去接,喝不了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拿着。”他催促说,看穿她的意思,“冰敷可能会舒服点。”
陈应钟的目光始终只停在她的脸上,见她还没意识到,握紧一瓶冰矿泉水往她胳膊上轻贴了一下,冰刺一般吓得沈殊后退半步,“敷痛的地方。”
“哦哦……”沈殊懊恼自己才反应过来,接过两瓶水。
她保持半弯腰的姿势小心地贴在自己的膝盖、大腿外侧、小腿后面,很快恢复斗志,与他对视一眼以后又看回自己的小腿,甚至动作幅度很小的踢了一下。
“痛的是这里,好像有点……冰敷不到诶。”
沈殊说的坦然,巴掌大的脸上又出现一些更深的太阳痕迹,整张脸框架感并不重,鹅蛋脸,眼睛最大,却保留着偏圆的下颌角。
一旦盯着人的眼睛,慢慢说话时,就像是在恃靓行凶。
沈殊此刻只是动嘴,但握紧矿泉水的手却有意识地在摩挲,每次冰敷换地方直立起身体时,都有种随时要把水递过来请他帮忙冰敷的意味。
不难想象她再问一次“你介意吗”的无辜神态。
陈应钟突然这么试想。
“陈同学。”沈殊习惯这样喊他,手上的矿泉水果然缓缓抬起,递到他面前。
陈应钟觉得有一点头疼。
沈殊盯着他,只几秒就笑了起来,是一种得逞的笑容。
“帮忙拧一下,太多水了,使不上劲……一起喝了吧,省的浪费。”
一口气刚松下来。
沈殊说完忽的凑近,微热的气息从他面前一闪而过,“你不介意的吧?”
又来了。
陈应钟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有呼吸不自觉地变轻,视线不与她平视,始终在她的眉眼上方,不用正视也能发现她始终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下一秒,陈应钟退开一步,在接过水的时候转过身去,说“车来了”。
—
跟黄石榴约好第二天练完车去逛街。
两个人在淮海路一带走了快三个小时,说是逛街,其实目标很明确。
但这只是对沈殊而言。
从一家店穿进另一家店,再回到蒸汽升腾的马路地带,高大建筑物几乎起不到遮阳的作用,更像放学路上的减速带,让人潮更拥挤,让热浪更容易拂面,层层传递,连空气里都带着热呼吸声,蝉都不叫了。
黄石榴劝她说,“什么香水味都不如女人味。”
意思是别找了。
不像歌曲可以自动识别歌词,寻人还能辨别外貌特征。
闻香真的是很玄妙的一件事,何况连沈殊自己都觉得,那种好闻的气味可能来自于陈应钟自身,或者只是一种令她心动的荷尔蒙气息。
总之,玄之又玄。
听了沈殊的描述,黄石榴更迷茫了,她说,“那不止得找香水,可能还得找沐浴露、洗发液,甚至有可能是他们家用过的熏香,买过的花束。”
黄石榴一说完,沈殊也更加迷茫了,甚至有点忘记寻香的出发点。
这跟她平常客观分析,明确目标,再清晰执行的习惯相悖。
两个人挽着胳膊往回走,沈殊淡淡说,“……我好像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想拥有一样的气味,就像多一项共同点,多一个可聊的话题。
她就开始鬼使神差费劲寻找,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考量。
这对从小看言情小说长大的黄石榴来说,一点都不难理解,她感怀至深地说,“你别想太多了,这有什么,又不是任何事情都能用科学来解释。跟喜欢的人喝同样的水,穿同样牌子的衣服,偷偷听同一首歌,是喜欢的一部分啊。”
沈殊的挫败感只短暂存在了几分钟。
她很快被黄石榴哄好,展露笑容说,“我发现,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多么困难,只要我们俩一合计,就好像充满了希望。”
黄石榴嘿嘿笑两声,抓住沈殊的胳膊荡了两下。
她说的理所当然,“这不就是好姐妹的作用吗。”
就像二|氧|化|硅在常温下独溶于氢|氟|酸。
不止爱情是这样,友情也是唯一的。
黄石榴看了眼手机,原本两个人在逛街的时候商量好,晚上去吃一家新开的日料店,对高中和大学毕业生都有优惠,额外送她们都喜欢吃的香辣螺片。
最近爆满,提前一周预约,才抢到今天六点半的就餐机会。
沈殊见她拿手机,问说,“到时间了吗?地铁过去,三站路。”
沈殊可以精确报出路线,“不过得换站。”
黄石榴看完手机明显情绪更高,神秘兮兮地说,“是到时候了。”
“嗯……”
“不过不是去日料店。”
沈殊不解的看她一眼,“这家不是很难得吃上?”
“是,不过再难得也没有今天的机会难得。”黄石榴几乎按捺不住兴奋的表情,“我接到可靠消息,陈应钟今晚会去你家——芝姐菜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