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无尽夏 > 第8章 合照

第8章 合照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当然是——等你发现我啊。”

“那现在发现了。”

陈应钟说完继续转过身,往分岔路的另一边走。

沈殊非常沉得住气,没有上去立刻拉扯他,只是又这样默默跟了几步。

“还跟?”陈应钟用余光瞥见沈殊在他身后,对着他的影子拳打脚踢。

他无奈的笑了下。

……自己玩得挺开心啊。

沈殊这才立刻往前用力跳了一大步,站到他身边,“那不是看你不想搭理我。”

“到底有什么事?”

“送水行不行?”沈殊扬了扬手里的冰矿泉水。

“不用。”

“我妈说请你的,都是同学……”

陈应钟说,“下次吧。”

“那……”沈殊又往前跳了一大步,转过身递到他面前,“当我还你的,先还一瓶。”

上次驾校车站沈殊拿过陈应钟两瓶水,一瓶冰敷,一瓶喝了。

她打算分两次还。

但陈应钟却说,“更不用。”

神色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再说就显得是在胡搅蛮缠了。

沈殊抬眼有点委屈,又有点不解地看他一眼,最终说,“那好吧……”

“我先去坐车了。”

“哦……那再见。”

“再见。”陈应钟说。

什么叫更不用?

之前不是还很温柔的说谢谢、很好听、冰敷可能会舒服一些吗?

沈殊拿着矿泉水发愣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远。

突然觉得天上的云有点像在打架,混乱地撞作一团。

高考出分前一天,按照不少媒体抢占新闻头条和流量的作风,已经连续好几年会提前对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和保送生进行专访。

沈殊和陈应钟作为应届保送生自然在列。

地点选在了操场阴凉处,蓝天白云绿茵地。

借助天然幕布,让每一张随意的抓拍都像是青春纪念册。

沈殊这一届的年级组组长姓张,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能带出状元郎的老师,举高话筒提问的正在记者来自地方电视台,“张桃李老师,教龄二十年,曾经是本市3位高考理科状元的班主任,也是国家高级教师,专攻高中物理教学和竞赛……”

被问到取得如此傲人成绩的秘诀时,张桃李老师大手一挥,指向身旁正在当背景板的陈应钟和沈殊,“秘诀谈不上,权当与老师、家长分析教学实践经验,我校平等看重每一位学生,第一次!不单独设重点班、竞赛班,只保留与国际教学接轨的国际部。”

镜头转向陈应钟和沈殊,张桃李老师一一介绍,“这两位同学,沈殊,陈应钟,中考分别是各自所在区的第一名,但是他们两个人就不在一个班。进入交大附中以后,我们采取头尾相连的无差别分班法则,尽最大可能促使各班同学平均水平相当,通过系统刻苦的三年学习,让任何一位同学与曾经的第一名、第二名都有一较高下的可能。”

记者客气接话,“也让每一位班主任都有更多的积极性和发挥空间。”

“没错。”张桃李老师欣慰说,“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也将持续采用这种更公正的分班方式,但是也会同样重视单学科天赋型学生的挖掘和培养,支持他们完成课业的同时,兼顾全省、乃至全国中学生竞赛,为祖国科研事业源源不断提供储备力量。”

“说得太好了,令人神往,我想这就是老牌名校的底蕴和格局……”

…………

好不容易等张桃李老师自由发挥完,他又张罗着让专业的摄影社多拍几张大合照,难得应届所有保送生都在场,不止可以见报发短视频,还能裱起来挂学校宣传栏。

总计十七人,七女十男,加上一些在场的老师,按性别前后两排分开站。

摄影社指挥说,“老师都站中间,其次是个子最高的男女同学。”说完随便一扫,指着沈殊,“对,就你,就这位同学,你站在张老师旁边。”

沈殊净身高一米七一,手长脚长却丝毫没有不协调的姿态,加之脸上并非是轮廓感极强的风格,明艳又斯文,躲在最外侧也能被一眼抓住。

“最高的那个男生,你也站到第二排最中间,其他人按身高依次排列。”

原本张桃李老师推荐陈应钟做学生代表进行单人采访,但被他拒绝,所以镜头前的记者记得他的名字,帮忙喊他,“陈应钟同学,你动一动,站到沈殊身后。”

陈应钟根本没说话,没作犹豫,摆摆手。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明明没有声音,沈殊却一直回过头去看站在最外侧的他。眼神明明是期待闪着光的,却又像是漏了风的棉絮,有点飘忽,有点失落。

摄影社还在咔嚓几声抓拍。

见位置没调整,只说,“前排有人回头,我们再重新拍一张,大家一起笑——”

沈殊缓慢转过头,保持最标准的笑容,连拍完了都没有放下嘴角。

摄影社正在反复调出刚刚的照片,抬了下胳膊示意,“劳烦大家继续排好,刚刚第二排又有人没看镜头,在看第一排,我们重新最后来一张!”

太阳倾斜,逐渐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张桃李老师赶紧鼓励大家,“大家注意力集中!我们一、二、三一起喊‘茄子’,留下我们最珍贵的照片!”

“一、二、三——”

“茄、子。”

所有人在欢呼庆贺声中合照、拥抱、祝福、离散。

不是不再见了,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们绝大部分人都不再有成为对手的机会。

最公平、最善意、最无畏的对手,再也不是彼此了。

沈殊没往喜欢不喜欢这方面想,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冷淡对待,比起丧气,更像摸不着头脑的懊恼和迷茫。

原本还想跟他说上几句话,甚至还能装一下同路。

结果他拍完就走。

看着陈应钟的背影,走在学校里那棵梧桐树下,越走越远。

连明明旺盛葱郁的梧桐叶都不合时宜的在夏天落下来,遮在她眼前一秒。

看都不让看了……

这算不算老天爷的旨意啊?

沈殊发愣似的盯着正在收拾设备的摄影社,想起刚刚的合照,便去问他要了原片,被他叮嘱说,“我们今晚发布,你们今天之内劳烦别外发啊,等我导出来传给你。”

沈殊礼貌的说“好”。

一连几天晚上她都没想明白,这段时间陈应钟对待她的情绪变化。

比她做过的任何题目都难。

明明能精准敏锐感知到这种微妙的差别,但她始终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空,一点风都没有,沈殊按计划看完书、泡完脚、刷完科普小视频,又在忍不住琢磨这个问题了。

当她意识到这是个“问题”的时候,多半已经在困扰并且没有找到解决方法。

她翻了翻手机,找到黄石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多了像过度解读,说少了像没心没肺,像耳朵里被风吹进了蒲公英,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里面,但是就总是觉得痒痒的,耳朵到心里,都有点痒痒的。

拯救她的是摄影社发来的多张图片。

全是抓拍的相片,一张一张按顺序划过,像是小时候翻阅小人书,翻快了就会看到角色连起来和动起来一样,她似乎能看见——

整个聒噪的夏天,整个安静的世界,不是只有她偷看过陈应钟。

陈应钟也曾看向她。

沈殊抱紧手机,一瞬间倒在床上,张着嘴无声的呐喊,忍不住蹬了几下腿,楼下芝姐菜馆恰好有人干杯庆祝,玻璃瓶热烈碰在一起,像是她此刻心里燃起的烟花。

她冷静了几秒,选好她看向陈应钟的那一张,转发到他的微信。

还不忘记故作轻松加了一句:摄影师叮嘱,不要外发哦。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发了今年第一条朋友圈,纯文字。

借用她喜欢的Simone de Beauvoir《越洋情书》里的一句话,改了几个字,第一次设置了仅一人可见,认真按下发布——

只有当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连错过都有意义。

只隔了几秒,没有任何微信回复。但沈殊把朋友圈拉到底,刚一刷新。

陈应钟点了一个赞。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