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琴叫她下午回去吃饭。
她知道吃饭是次要,主要是月考结束,要问她成绩。
夏瑾安回复完微信,同沈叶馨说:“下午我得回家吃饭,不能约了。”
沈叶馨无奈道:“好吧。”
下课,夏瑾安搭公交车回家。
法院安静,只有脚踩枯叶发出的脆响,每一声都扰得夏瑾安神经跳跃。
到家天色骤然暗淡,餐厅一盏白炽灯明晃晃悬挂在头顶。
杨丽琴将最后一道排骨冬瓜汤端出来:“安安,考得如何。”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
夏瑾安答:“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有上辈子记忆的缘故,这些题写起来得心应手,答题很快就完成。
杨丽琴笑得合不拢嘴:“估计能排年级前几?”
夏瑾安一顿,第一次月考,她第几来着?
但她知道不差,发挥了全部实力,考得很好,因此这也成为母女吵架后的破冰点。
想着想着,夏瑾安赫然大惊,今天要吵架了。
她去洗手,胡乱说:“可能年级前五十。”
杨丽琴:“那挺不错,再努努力,下次争取年级前二十。”
夏瑾安温声应“好”,上桌吃饭。
晚饭到一半,杨丽琴果不其然提起男生自杀的话题。
“听说那男孩子是他们班的第一名。”
“好好的人生不珍惜,要去自杀。”
“现在的学生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动不动就喜欢拿抑郁症说事,我看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我们那个时候读书条件差,家里又没钱,还不是过来了。”
“要不然就是现在这些游戏、网络层出不穷的花样荼毒了青少年,好像这个男生喜欢什么二次元,肯定是被动画片洗脑了。”
全程夏瑾安一言不发,成功避免了这次争吵。
曾经她为那个男生发声,说,或许动漫是支撑他的动力,换来的是母亲把筷子丢她脸上。
可如今这样憋着,她感觉嘴里的饭和蜡没什么区别,喉咙也火辣辣的,到最后连汤喝下去也觉得反胃。
她垂着眼,面无表情看着菜,耳朵里是父母一唱一和的声讨男生多么不为父母考虑。
她感觉自己很不好。
周围每一寸空气都被无情的话抽走,她在一个真空里被折磨得快要爆炸。
一分钟后,夏瑾安坐不住了,默默把碗筷拿去厨房:“我去学校了。”
杨丽琴稍稍仰头:“吃点儿水果再去。”
夏瑾安随手拿起一个苹果:“走了。”
到学校时间尚早,班里没几个学生。夏瑾安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看天色,似乎又要下雨。
南方,尤其是祁平县常年雨水充盈,教室里有些闷,白炽灯、课本、油墨味更加令人头脑发昏,夏瑾安从后门离开教室,朝楼顶天台走。
这是她第一次来天台,门没锁,敞开着。
踱步到边缘,望向远处霓虹闪烁,楼宇交错的小县城。
夜色笼罩着这座小城,雨欲下未下,空气粘稠糊住喉咙,难以呼吸。
胸闷感并未得到缓解,反而更严重了。
夏瑾安闭上眼深深吸气,听见背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回首,见傅煜站在不远处。
似雾朦胧的夜勾勒着少年清瘦的轮廓,晚风吹动他额前柔软发丝,在晦暗天色里,那双映着城市霓虹的双眼璀璨、明亮,像是宝石。
夏瑾安一瞬间晃神。
傅煜抬手摘下耳机:“跑这儿来干嘛?”
夏瑾安:“吹吹风,教室里挺闷的。”
“确实挺闷的。”傅煜上前,手肘靠着黑色护栏,眺望远方。
风鼓起少年身上蓝白色校服又缓缓落下,夏瑾安低声说:“那你也吹吹风,我先回教室了。”
傅煜侧头,视线将她抓着:“听说你物理考得不错,下午想问你一道题来着。
夏瑾安想起来了,下午他拿着物理书看着她。
“什么题?”
傅煜勾起唇角,淡淡说:“关于压强的。”
“那道题很难吗?”夏瑾安问。
她记得傅煜的成绩其实不差,到文理科分班的时候,可以说数理还挺强。
“也不难。只是我在想,压强能托举重物,可如果太强了,会不会物品就废掉了。”
多么糟糕的问题。夏瑾安发噱:“当然啊,拔火罐知道吧,时间久了,在强压下皮肤还会起水泡呢。”
说完她顿了一下:“你是说一中那个男生的事?”
“嗯。”傅煜颔首面露一丝惋惜:“听说是补习班上太多,还要练钢琴,去各地比赛。”
话语微顿,傅煜倏然抬了抬下颚,玩笑似的问:“你呢?报没报什么兴趣班。”
夏瑾安摇头:“没有。”
傅煜笑说:“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还以为你压力也挺大。”
夏瑾安有些震惊:“你说,我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傅煜偏头看她,语气颇有两分调侃:“你照镜子的时候没发现吗?都不带笑的,像个小苦瓜。”
夏瑾安黑脸,想怼他两句,却发现自己怼人的话实在贫瘠。只能嘟囔着“又没有好笑的事,干嘛要笑。”而后不理他往门口走。
刚走出两步,傅煜上前,拦住她的路,唇角挂着懒懒散散的笑意,问:
“如果我有好玩儿的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