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怎么都不肯收钱,说一开始就说好的,而且他们是学生,零花钱还是自己留着花,他可不差这点。
虽说如此,傅煜还是硬给了他一盒糕点。
舅舅连连道谢,开车离开。夏瑾安看时间也不早了,她还有事要做,先要去找夏梓桐,和她串通。
她正准备打声招呼就走,傅煜叫住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已经快七点半了。
回到祁平县,夏瑾安如临大敌般:“不,不了。”
小小县城到处都可能遇见各种叔叔阿姨,她怎么敢!站在离法院这么近的地方,都令她心慌慌。
傅煜见她重新换上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吓成这样,还敢说要把我追到手,谁给你的勇气呀?”
夏瑾安浑身沸腾,他是疯了吗?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脸唰地红了一片,拎着礼物的手都在冒汗。
她张了下嘴,喉咙想像堵着一团棉花,吸了口冷气进去,突然咳起来。
傅煜慌了:“好了好了,赶紧回去,一点儿都不经逗,还敢叛逆。”
“你、”火辣辣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个字,想回怼他,傅煜已经转身进店。
夏瑾安把原本就不利索的话吞回肚子里,转身给夏梓桐打电话,往家里走。
七点半,走到路口,灯齐刷刷亮了。
把回法院的路照得亮堂堂的。
冬天街上冷清,今天根本没有人,甚至许多店都没开门。
和原本的元旦氛围不符。
夏瑾安孤独站在路上,寒风瑟瑟吹得她浑身发冷。
一定是刚刚舅舅怕他俩冷,所以把冷气开得足,现在她的脚似乎都冷僵了,走起路来,十分笨重。
她试着跺了跺脚,没有缓解。
这条路不宽,走过去之后脚也没有暖和。
眼前出现通往法院单位房的那条路。
两侧银杏彻底枯萎,光秃秃的,在路灯下张牙舞爪。
球场没有人打球,失了往日喧嚣,周遭寂静一片。
夏瑾安放缓脚步走到球场外的椅子上坐着,头顶一片暖光落在她身上,投射出一小片黑影。
她在这里等夏梓桐,时不时朝门口方向看一眼。
但刚刚听夏梓桐那边的动静,应该是在ktv或者酒吧之类的地方,音乐声很大,她只说尽快过来。
她的尽快,夏瑾安懂,大概是半个小时。
不过夏瑾安觉得还不错。
她将糕点放在凳子上,手伸进包里拿手机,指尖划过一小块硬物,才猛然想起,兜里还有一条项链。
夏瑾安将它摸了出来。
一小枚精致吊坠在她掌心闪着光,好像冬夜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她舍不得用指腹去触碰,生怕给灿烂的它蒙上一层雾。
只静静地看着。
“星星”好像在发光,变得滚烫,温度从掌心向全身蔓延。
夏瑾安将它握在掌心。
不远处传来夏梓桐的声音:“姐!”
她将项链胡乱揣回兜里,起身迎堂妹,把分好的糕点给她。
“这么多呀。”夏梓桐扯开袋子看看。
“你可以分点给同学。”她知道夏梓桐向来大方,特意多买了些。
夏梓桐挽着她撒娇,又串通了一阵,她才拎着东西离开。
目送她远处,夏瑾安转身。
看到那栋隐在冬夜里的单位楼,心再次沉了下去。
冰冷的建筑,把今日的一切快乐都降了温。
世界又变得冰冷。
幸好,她的衣服口袋里,还有颗滚烫的星星。
夏瑾安定定神,迈开步朝家里走。
开门,客厅方向电视里传出枪声。
又是谍战片。
今天有点儿不一样,没人出声。
说安安回来啦。
夏瑾安嗅到一丝危险,开启在家里才有的戒备状态。
走过门厅,一个纸箱映入眼帘。
她瞬间了然,罪魁祸首在这里。
可她是万万没想到,这物流那么快,昨天下单今天就能到。
她原本想等杨丽琴生日那天才讲。
绕过箱子,她看到板着一张脸的杨丽琴,和一脸淡然的夏骏华。
看到夏瑾安,杨丽琴用力摁了下遥控器,把电视静音了,让夏骏华只能看画面。
开口就是略带责备的一句:“你买钢琴干什么?”
夏瑾安还没解释,杨丽琴继续输出:“现在是学习的时候,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有那个精力,不如多看几本书。”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弹钢琴有啥出路?你还以为你一个半路出家的能当个钢琴师?都给你说了,我们这种家庭将来去找个单位稳定上班就很好了。”
“进了城,好的不学,又是手办又是钢琴,不要老是和别人攀比。”
这时,一向沉默的夏骏华也插嘴了,估计是默片并不好看,或许是想要断官司,说道:“安安,也不是爸爸帮着妈妈说你,是,女孩是都喜欢跳舞啊,弹钢琴啊,可这些你小时候也没基础,现在高中,正是关键的时候,你想学,以后多得是时间,不一定非要现在。”
“听爸爸话,不要浪费压岁钱,把钢琴退了。”
嗯,高中关键,选大学关键,毕业了找工作关键,找丈夫关键,养孩子也关键,在他们眼里有很多关键。
夏瑾安突然就不想告诉杨丽琴这是送她的礼物了。
毕竟他们都不会先问一句:安安,你是想学钢琴吗?
开口就是指责。
只是这些话好像突然就打开了一道通往天堂的门。
夏瑾安的心异常平静,静得起不了一丝涟漪。
她深呼吸,而后上前将糕点放在桌上。一把夺过杨丽琴手里的遥控器,把电视声音打开。
旋即重重放回桌上。
“啪”一声,杨丽琴怔住。
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夏瑾安乖巧的脸上堪堪付出微笑的表情,静静看着他们,慢悠悠道:
“如果觉得我是浪费钱,压岁钱你们可以没收,如果觉得钢琴碍眼,直接砸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