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验证。
【受刺激了?】
夏瑾安:没有,就是想抓紧时间完成清单。
傅煜:你说,我要不要帮忙?
夏瑾安:不用。
想了想,她勾了下唇,继续输入:感觉,你挺好追。
... ...
傅煜看着发来的消息,惊愕之下笑了。
这还是自己印象里的夏瑾安吗?
傅煜越过人头,看着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每一根凌乱的,参差不齐的发丝都在告诉他,剪头发的人当时有多愤怒,又有多毅然决然。
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夏瑾安才会做出如此壮举。只是做出此举后,她能完美收场吗?
前排的夏瑾安心里自然是有答案的,她当然是不能完美处理。
但也只能处理,必须处理。
放学,破天荒的,是夏骏华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
父亲打来电话,就意味着家庭法庭要开庭了。
审判来临。
夏瑾安其实还是有点儿紧张,不过比起之前,现在倒多了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头发也剪了,她总不可能突然拥有超能力,把这一切复原。
于是,她顶着一头所谓的“水母头”踏上了回法院的路。
打开门,便对上两股震惊的眼神。
难得的,她没有从中感受到愤怒。大概是出格之举,让父母大跌眼镜,他们根本来不及发火,还在想要用怎样的措辞去形容她的这头头发。
头发的威慑力还真的不小。
两分钟过去,夫妻俩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责怪的话。
一瞬间,好像地位互换,夏瑾安坐到了审判席上,看着台下的两人,率先开口:“昨晚我自己剪的,还不错吧。”
杨丽琴终于要开口了,还没出声,手被夏骏华抓住:“安安,你想剪头发,可以去理发店。”
话里蕴着浅浅怒意。
夏瑾安不慌不忙地说:“我以前提过,你们不允许。”
“还记得吗?”
夏骏华微怔,显然是不记得。
杨丽琴记得,所以忍不住开口:“你,你剪这种头发,就得花时间打理,有这个时间,用在学习上不好吗?”
妈妈的语气难得温和,里面似乎还有种妥协。
也是,她已经剪了头发,杨丽琴也不会魔法,将她的头发变长。
夏瑾安也柔和着语气对妈妈说:“不会浪费多少时间,我昨天剪的时候看了看,也就...两分钟不到。”
“如果是在理发店剪,虽然时间长些,但我能一边看书,一边等理发师给我剪,也不耽搁。”
原本是要说她昨天态度的问题,结果因为头发就忽略了。
两人好像很难决出‘态度’和‘头发’哪个问题更糟糕。
夫妻俩继续哑口。
夏瑾安知道今天“开庭”的重点在哪里。
倒了杯水,润润嗓。
语气平缓道:
“我不想弹钢琴,一直都不想,也从来没有羡慕过。”
“还有五天是妈妈的生日,钢琴是送给她的。”
“我记得您给我讲过,您小时候羡慕电视里会弹琴的人。”
杨丽琴嘴唇翕动,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看向女儿的那双眼睛,几乎是在刹那间红了。好像吞了颗极苦的药丸,药丸卡在喉咙,苦味四处蔓延。
“我什么时候,”杨丽琴喉咙干哑:“妈妈什么时候给你讲的?”
夏瑾安随口胡诌:“小时候,你问我长大有什么梦想的时候。”
夏骏华和杨丽琴结婚二十年,还真不知道枕边人竟想弹钢琴。
在他的印象里,妻子是个能完全平衡家庭与事业,且不喜风情的女人。
她好像从不在意什么生日、节日需要仪式感,也不喜鲜花、蛋糕,礼物。
从前单位发购物卡,给她一张,她就能高兴许久。
夏骏华的心里活动,被夏瑾安说出口。
她问:“爸爸,每年妈妈生日你都没有送过她礼物,今年能送她一束花吗?”
其实杨丽琴是喜欢花的,不然也不会悉心打理夏骏华那满阳台的花草。
只是,作为一家之主,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夏骏华认为,妻子是爱屋及乌。
一些生活上的细微改变,其实夏瑾安早就察觉了。
大学,她离开家,家里空了,或许也是感受到她真的长大了。
杨丽琴和自己煲电话粥的时候,唠叨叮嘱变少了,偶尔还会和她聊起同事之间的事。
比如英语老师烫了一个特别洋气的发型,隔壁班的班主任老婆送了他一个包,他给班里的学生炫耀。
只是这个时候,夏瑾安好像忽视了妈妈的话。
就像曾经自己的话也被父母忽视那样。
她只是敷衍着、顺从着,附和着母亲的话,然后电话挂断。
直到27年的春节,杨丽琴在亲戚的陪同下,烫了一头卷发回家。
母亲常年不保养,用过最好的护肤品还是夏瑾安省下生活费,给她买的一套欧莱雅。她脸色蜡黄,颧骨位置的皮肤还有些粗糙,在南方城市很少会出现如此干燥的肌肤,因为杨丽琴不涂防嗮霜,又要顶着太阳去打理花草,陪他下河钓鱼,偶尔还要回老家帮两边父母打理菜园,皮肤出现干裂的情况,又显得‘合理’。
那张略显疲倦的脸上满是难为情,抚摸头发的手仍有二十多年操劳留下的纹路。
夏瑾安还是注意到了不一样。
那天母亲格外开心,只可惜,年夜饭被相亲话题占据。
妈妈的改变被所有人忽视,可她依然时不时就去厕所一趟,或者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悄悄看自己的发型。
动作小心,嘴角尽量不上扬,眼尾轻轻压下,纹路明显。
这些,都被夏瑾安看见。
饭后男人打牌抽烟,夏梓桐拉着她去放烟花。
夏瑾安走到楼下,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抬眸。
她只看到厨房亮着暖黄色的灯,一道人影匆匆闪过。
那个忙碌的身影,是万家灯火里不起眼的存在。
小区里的每家每户都欢声笑语,每个亮着灯的厨房也都一样,那里面都有一位母亲在洗洗刷刷。
那天夏瑾安没去放烟花,尽管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可以十二点以后再回家,她还是拒绝了夏梓桐,回家陪母亲一起洗碗,坐在一起剥着烤的小甜橘,看春晚。
快要接近凌晨十二点,迎来新的一年时,她终于听见母亲小声问她:安安,妈妈烫这个发型好看吗?
夏瑾安说:好看。很适合你。
当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这也是她二十四年来,第一次夸奖母亲。
在家里,母亲打她最多,骂她最多,管束她最多。
因此,她把边缘化的父亲看做理智的存在。
也是在做了老师,看见家长会上暴跳如雷的家长时,她才后知后觉,不是父亲理智,也不是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的教育模式,是杨丽琴根深蒂固的相夫教的观念,包容了夏骏华同样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替他分担了所有家庭琐事,包括子女教育。
所以爸爸不会管她穿衣,督促她学习,盯着她练字。
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站住来,点评好坏。
夏瑾安不是受够了无休止的被管控,要违背母亲。
是她想要彻底改变着乏善可陈的日子。
而这些日子不是一个人造就的,是整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