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着夜晚吐的昏天黑地,还囔囔着粗话,叫嚣着不醉不归的视频,有人发着烛光晚餐,小资惬意的周末夜晚,有人在马尔代夫度假,蹦极滑雪,有人拍摄舞池里摇摆的身姿,并因自己点了几个陪酒女郎而沾沾自喜。
两级分化严重,逐渐的,他开始屏蔽、疏远那些他想远离的生活,却也会因为太过精致的生活而难过。
他的生活太平淡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纵情享受当下的生活。
有人劝他回家减少压力,有人教他如何用手段向上爬,亲戚偶尔打秋风、攀比,父母时不时提起相亲话题。
这一切都让他他开始对未来感到不安,回到县城,意味着要融入他并不喜欢的生活方式里,留在大城市,意味着他必须要追赶着别人的步伐。
人很难做到不攀比,尤其是自认为爬到了中间地段的人。
他来自小县城,走到了大都市,也有这样的自负。
他就在这样混乱、不确定生活里日复一日,然后收到结婚、乔迁喜帖,看到创业成功或锒铛入狱的消息。
他以平常心对待身边变化,却无法用平常心对待自己的心境与处境。
然后在听见夏瑾安订婚的消息时,彻底击碎了他心里的幻想。
那里是他的净土。
被他编织的梦装饰得温馨、绚烂。
却又不堪一击,只要他睁开眼看现实,就轻而易举被摧毁。
在车祸发生前的半年时间里,是他焦虑最为严重的时候。
傅煜走在街上,无端松了口气。
这些焦虑如今似乎也被摧毁,但总有残留,无法清空。
当夏瑾安提到他即将回北京的时候。
他陷入了新一轮的迷茫里。
他不可能要求夏瑾安辞去工作,去北京。
夏瑾安骨子里不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他知道,但作为一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叫一个女生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
除非他有这个能力,支撑她的所有,比如养她,然而,就算他有这个能力,这样的说辞,对女性绝对不是一种尊重。
那他是否应该为了夏瑾安回来,像他爸爸说的,考个规划局,早九晚五的上班,每天下班可以陪夏瑾安一起吃饭、散步,窝在一起看电视。
就像他曾经的幻想一样。
可幻想里的场景,是有夏瑾安的地方,而那并不仅仅只在祁平。
他怕回来。
是男人的骄傲、自负在做祟。
何去何从?
傅煜被街道里的暗影,吞噬了思绪。
*
夏瑾安洗漱好,问傅煜是否到家了。
傅煜回复到了,在楼下。
其实他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但是不想上楼,就想在空荡的小区里待一小会儿。
他坐在秋千上,轻摇晃着与夏瑾安聊天。
她给爸爸买了一台手机,正在挑选手机壳,询问他的意见。
他都仔细看过手机壳,再给她回复。
沉浸在聊天对话框里,那些纷乱的想法,才会消失不见。
他替夏瑾安选好两个手机壳,准备上楼时,收到夏瑾安的发来的别的话题。
【我决定考上交,法学院法律专业。】
傅煜摁电梯的手悬停在空中,两秒,收回指尖。
【想好了?】
【嗯。想好了。】
他记得在学校天台,夏瑾安说,她想去北京,去传媒大学学编导。
傅煜犹豫着问她。
【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夏瑾安收到这条消息,先愣了下。
她找了找和傅煜的聊天记录,她只告诉过傅煜自己打算读在职研究生,还在看学校、专业,为什么他有此问。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她对他说过的话。
【你不是对我说过吗,终不似,少年游。】
傅煜垂眸,正要回复,夏瑾安发了一条长语音。
“这一行很难,我没有足够多的金钱去拍一部小作品,我不想让父母替我买单,而且,这一行大概也需要人脉,名气,我不确定是否有机会接触到,可能我这个人胆小,并不敢去搏一搏。但其实,当法官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虽然以后可能只能做法务、律师,至少,我是感兴趣的,而且也有挑战性。嗯...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是退而求其次?”
他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他替她高兴,能踏入自己喜欢的行业。
他回:“当然不会,这很好,我这几天工作也不多,可以帮你看看教材。”
夏瑾安说好,麻烦他了。
傅煜接着问:“那你考上了,以后是打算在祁平检察院之类的地方工作?”
他暴露的太明显了,祁平两个字的音,区别于其他。
夏瑾安懂他的担忧,正如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在答应和傅煜恋爱之后,她也意识到异地恋绝不是长久之计。
但她同样的,不想对一个男生说:“要不你回来。”
她理解男人的抱负,尊重对方的选择。也并不想贸然的去他的城市,处处得他照顾。
这个话题终究是无法避免,而他们将它提前到恋爱初期。
夏瑾安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会一直留在北京吗?”
他说过,他想买房。
目前也打算在北京发展。
她想这个问题傅煜一定很难回答,抛出问题的时候,她也并不期待傅煜给出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模棱两可,高谈计划谈将来。
所以,在音落之后,夏瑾安立刻说:“不管你怎么打算,我觉得我们都应该跟着自己的步伐走,没关系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罗山吗?”
他们乘坐公交,选择不确定的路线。
他们谁都没有提出中途可能出现的变故,比如走丢,比如改道。
他相信他们会回到原点,只是时间问题。
而夏瑾安知道身边的人,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是否留在北京,未来会怎么样,我觉得这不是问题。”
“不管我们乘坐的是几路公交,看到的会是怎样的风景。都没有关系。”
夏瑾安的心情有点紧张,像当傅煜问她会不会想他时那样。
她不敢去听听筒里男生的呼吸声,将手机捧在手里,贴近话筒。
轻声说:“只要到站的时候,我们能在终点看见彼此,分享一路所见,就已经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