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端着金盘进来,“我们女君去找童姑娘了,二人在回来的路上。”
“老先生别生气,保重身体。”
“你死了我也还活着,管好你自己。”童年阴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搅了搅药汁,见公子褚面露难色,“全都喝光,就你这身体还不乖乖喝药,简直是老寿星上吊。”
褚裟悻悻地喝了药,从金盘里拿了蜜饯送进嘴里,他想去帮刘煊赫处理农业上的政务。
“不行。”童年阴没好气,他背起医箱就大步离开了。
“没胃口,撤了吧。”
“子炬。”刘煊赫大嗓门一出,人才堪堪进了院子,他端着一碗饭,“这是刚打出来的新粮,你尝尝。”
“多谢主公。”褚裟看着碗里的饭笑了,今年收成好,他心情也跟着好,突然就有了胃口。
“再吃一碗。”刘煊赫跟哄孩子似的,他说起大儿子的课业,“我是这么想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让他多去做点实业如何?”
“言之有理。”
“你看带他的人选,谁来合适?”
“主公想让兰芷帮忙,直接同她讲,她又不会吃了你。”
“看她整天很忙,不好意思麻烦,但是她一直奔走在政令实施的前沿,要比纸上谈兵的那些文臣更有经验……我是真想让她带带松儿,还有一事。”
“还请主公直言。”
“近来农部的锻造坊把这铧式犁、圆盘犁和旋转犁都给做出来了,军队的武器也是一代代更新……我们的百姓不怕外敌来犯,也能吃饱饭,可是看病难啊,我在民间流落过很长时间,当时没神医救了这条命,怕是没今天。”
“主公想做什么?”
“司徒白找回来了童神医,咱们留下她,别让她回那个山谷埋没一身的能耐。”
“怕是不行。”
“以前我还觉得自己做不了皇帝,现在大家还催着我登基呢,你就让我试试,万一能成呢?”
“好。”
“你跟我说说,为什么那个老爷子那么厌恶医谷外面的世界,我好对症下药。”刘煊赫觉得公子褚非常好用,对方简直是本百科全书,能解答他所有疑惑,还能帮他完善不成熟的想法,提供技术支持。
褚裟挥挥手,不让侍女开口,他呷了一口热茶,“童大夫有他的苦楚,当年他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儿媳贤德淑丽,某次夫妻二人下山采买,童夫人被高官之子强抢,宁死不屈吊死房梁,伉俪情深,丈夫在那衙门口撞柱而死。”
“竟然是有这样的过去,难怪他对我们没好气。”
“老人家也是可怜,唯有一孙女,放在身边时时照付,就是童姑娘。”
刘煊赫一夜未眠,他写了整肃朝局风气的法纪,又写了自己开办公立医馆的计划,等二日童年阴给公子褚诊脉时把这些都讲述给老爷子听,言辞恳切。
“镜花水月,不切实际,先生想得好,可有谁愿意跟你过家家?”童年阴不是傻的,他看得出刘煊赫会是个好君主,但也看得出现在的国家根本做不到这些。
“民女愿前去开设医馆。”
“小桃。”童年阴看到孙女后连忙跑去查看人是否平安无事,他一边看一边落泪,“你要祖父的命啊!”
“对不起,爷爷。”童恨桃低下头,她刚生出来的勇气又散了下去。
司徒白手持竹简,随口道出绸缎上银线绣的一行小字,“江鱼何处去?乘浪跃龙门。”
这句出自容琞的小诗,童恨桃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里,偶然间采买的下人带回来容琞的小诗,她透过对方的诗,喜欢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的情怀,向往外面的天地、江河、高山……
“爷爷,医谷很安全,它的天太小了,我不愿老死在那里。”
老爷子气急,见孙女执迷不悟,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回去了。”童恨桃不仅不服软,她还把帷帽丢进了火堆里,火舌舔舐她脸上红霞般的胎记。
刘煊赫此时不敢说话了,他用眼神求助司徒白。
“消消气,童姑娘一路着急来看您,还饿着呢,下人们备了新粮,我们去吃些。”
童年阴正后悔,看到台阶就下了,他不敢看孙女,“嗯。”
“我不饿。”童恨桃带着药人离去,她怀里抱着高价买回来的容琞的骨灰,现在要去撒到江水中。
刘煊赫把蜜饯的核儿吐到床边,他用胳膊肘捣了捣看医馆设计图的公子褚,“她们的关系好复杂啊,童恨桃就执着于追容琞,而容琞嫉—妒、诋毁跟爱慕司徒白……”
“爱慕?若有此事,我怎不知?”
“你还说自己不是直男呢,明显容琞对司徒白是又爱又恨啊,我看过她写的诋毁你家兰芷的文章,连她爱吃什么常穿什么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一清二楚,这不是爱是什么?”
刘煊赫眼睛发亮,他整治农业整得浑身疲惫精神不济,聊起八卦又精神起来了,“而兰芷哄着童姑娘教军医医术,还要哄着她办医馆,完美的三角恋闭环……我还听到一个八卦,司徒白给柳莺莺出头,那姑娘之前勾—引我,弹琴时对司徒白暗送秋波,送汤送我不爱喝但司徒白喜欢的,你说这合理吗?”
“子炬并未注意过。”
“我看她对男女之情毫不上心,有没有可能是她喜欢女的?”
“主公。”
“你说。”
“请您滚。”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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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鼓瑟鼓琴,笙磬同音:出自《诗经·小雅·鼓钟》,指音声和谐,后比喻人与人之间关系融洽。
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治理国家虽有常规,但如果对民众有利,就不必非要效仿古制;如果适合实际情况,就不必一定要遵循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