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依旧一脸不信:“那个人身在何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又有几口人?拉出来,与我对证。”
“大人……,这是她……她死后说的。”男人脸色煞白。
“你当本大人蠢吗?你的意思是死人开口说话,死人告诉你们救你们的是河鬼?”闻澈大声质问。
男人浑身打颤,声音也是抖的:“大……人有所不知,十几年前玉潇遭受诅咒,当时,整座城内尸体横行,血流十里,这和千年前的那场天灾一模一样,我们苦苦哀求水神大人大发慈悲,救救我们,我们喊的嗓子都快哑了,但水神还是没有现身,在濒死之际,有一个新娘突然死了,诡异的是她死后,我们得救了,那新娘留下一封信,说自己并没有真死,而是随着河鬼享福去了,帮玉潇破解诅咒,是河鬼下的聘礼,第二年,就来了一位天师,天师也说河鬼娶亲可以破诅咒。”
闻澈没有说话,他看向女孩,那女孩脸颊有一块鬼面印记,估计是被河鬼选中的标志。
“天师是谁?”许久不开口的言尘突然说。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水漓,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我有一事好奇,”言尘皱了皱眉头,“既然女孩是河鬼选中的新娘,这和你不给工薪有何关系?”
男人微微一笑,保持十二分的敬意:“河鬼是神圣的,是人类无法触及的神明,他每年选中的新娘都有一个共同点,贫穷、不堪、丑陋、疾苦,如此伟大的神,却选择这样一位女子,他肯定是带女子永登极乐,而新娘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触河鬼的人,我们认为,只要将内心的痛苦带给新娘,她就会将我们的苦难传达给河鬼。”
“什么?”言尘心中一惊,“苦难,怎么传达?”
男人并没有回答,反而是身边的商人鼓足勇气凑过来,小声道 :“比如,城内的人,谁要是断一条腿,他们就砍断新娘一条腿 ,谁要是瞎一只眼,他们也会剜掉新娘一只眼,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把痛苦传达给河鬼。”
男人瞪了瞪他,吼道:“你瞎说……”
“你闭嘴,本大人让你说话了吗?你瞪什么瞪?你审还是我审?”闻澈脸色一摆。
男人忙垂下头:“大…………大人莫……动怒,小的…小的…错了 ”
言尘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终于明白杳杳为何跨越百里,也要来天灵山求助。
此城是一座由权利、罪恶、欺凌为堡垒的城,谁若是被选为新娘,就会承受全城人的欺辱,没有人帮忙,没有人同情,身上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绝望。
当然,也不会有人敢帮新娘,因为一旦那么做,就会被归为异类,遭受全城人的歧视,更何况他们选中的新娘,是一位毫无还手能力的凄惨女子。
“这个姑娘,你们不能献祭。 ”言尘说。
“这……”男人犹豫了,他们身上还有诅咒,若是不把女子交出去,他们都会死。
闻澈悠悠一笑道:“我看阁下挺有缘,本大人今天就教你一个道理,这个世上呢,最不缺的就是会做事的人,但做事之前,要学会规矩。”
男人脸色发青:“是是是,楚大人说的是,小的一定谨遵大人教诲,必定恪守规矩。”
闻澈继续道:“做人呢,最忌讳的就是狂妄自大、以下犯上,本大人初来乍到,也不懂此地规矩,不知贵仙门第一条门规是什么?”
“我……”男人声音颤抖,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言尘看向闻澈,那人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明明是笑着,可眸底却无半分笑意,他发现闻澈这个人,假笑时比那些面色凶神恶煞的人还要有威慑力,吓得人头皮发麻。
“怎么?”闻澈盈盈一笑,“不记得了?要不要本大人教教你?”
男人结巴道:“仁……仁……义。”
闻澈笑一声:“仁义二字,是发自肺腑,将它深深刻入骨子里,而不是在欺凌犯罪时,口头说着仁义,却用它掩盖内心的罪恶,做人,要比做事更重要,把这句话理解了,想必苏公子,将来前途无量。”
“小的一定牢牢记住大人的话。”男人连连磕头 。
闻澈看了一眼角落中的女子,微微叹口气,问言尘:“哥,怎么办,这姑娘只有十几岁,要带走吗?”
“不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天师,带一名女子离开,很不方便。”言尘摇了摇头 。
闻澈嗯一声:“我听哥的,哥说不带,我就不带。”
言尘还有一事不解,疑惑地看向男子,问他:“天师居住何方?”
男人立刻说:“守云峰,就在南边的一座山上。”
言尘又问:“距离河鬼娶亲还有几天?”
“三天。”男人伸出三根手指。
言尘说:“三天内,务必保证此女安全,否则,你们一定会死。”
那男人脸色骤变,什么也不敢说,只敢连连应承 。
言尘看着窗外的雨,眼皮直跳,水漓是神界第二代水神,子民侮辱了水神,水漓自然是来找他们寻仇,但以水漓的性子,应当是屠了一座城为他父亲申冤,但水漓为何要顺着当地的意思提出河鬼娶亲?直至天快黑了、雨也停了,他也没想通,言尘叹了口气,拉着闻澈起身离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水漓了。
闻澈临走时在街边买了一碗云吞,他正捧着一碗云吞,边走边吃,“哥,刚才下雨,你之所以揽紧我,是怕我沾染雨水吧!”
言尘问:“你怎么知道?”
闻澈白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倘若世上真的存在水神,如果他想让一座城的人同时遭受诅咒,对水神来说,雨,是最好的武器。”
“聪明人。”言尘夸赞一句,偏头落入闻澈的目光中,那人吃着云吞,睫毛被雾气润湿,离近一看,他的眼睛比街道上的雨水还明亮,言尘笑问:“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