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泽倒赣省的车站时已经七点多快八点,路上睡得昏昏沉沉,还没回过神来。
小城市的车站就两个站台,四处漏风,拜冷风所赐,贺昀泽竟也不困了。故乡虽然没有沿海城市繁华,他也早就已经背井离乡,但不知怎的,踏上这片土地他仍旧有种安心的感觉。
还是和傅越说一下吧。
也许是不在嘉城了,他莫名又有了勇气,想要开手机给傅越打电话时却发现手机早就因为没电关机了。
他出门太匆忙,连手机的电都没有充满,好在他带了充电宝。
刚给手机插上电贺昀泽就赶紧开机,然而手机却跟坏了一样完全没动静。他突然想起网上的段子,说某个牌子的手机金贵得很,一到冬天就有可能不愿意开机了。
贺昀泽看着自己这台同牌子的二手机,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按了按开机键。很可惜,他的手机也是那贵人中的一员。
他实在没办法,就直接将手机连带着充电宝一起揣进内侧口袋,企图用体温感化这陪伴他还算久的老伙计。
走出车站,周围就是荒芜的郊区,这就是他的故乡,说是城乡结合部也不为过,繁华是属于城镇的,他所长大的地方,也不过是一隅有些破旧的出租屋。
他对这里太过熟悉,他每年都会到这附近去看望父母。
这次也一样。
司机是个好心的大叔,提醒他这块墓园管理很一般,基本上随时都能去,让贺昀泽注意安全。
贺昀泽手机开不了机,只能用现金,接过零钱道过谢就轻车熟路地进了墓园。和去年一样,荒芜的、破旧的墓园,埋葬着他的血亲和那短暂的快乐的几年。
贺昀泽的目的地很好认,在最边缘,再往边上就是长时间没人清理的杂草。
他这次,甚至没来得及买两束花放在墓碑前。
“对不起,爸爸妈妈,这次来得很匆忙,我其实应该多来看看你们的,我最近在嘉城,有点远,上次我回来比赛了,但朋友在,带他来不合适。”
看着灰扑扑的墓碑,贺昀泽的眼眶有点湿润,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来了,上一次站在这里时,他高中刚刚毕业。
他还记得那个下午,还没到夏天,但温度已经很高,风吹拂着他的发梢,他却只能告诉父母自己将要离开的消息。
“妈妈,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王子。”
“可能也不是特别完美吧……他……嗯……但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
“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过的路人。”
“我的使命,可能只是看着王子和公主幸福吧。”
贺昀泽站累了就靠在墓碑上,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倚在父母身边。他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将真心话说了出来。
“爸,妈,虽然我觉得很困难,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如果被拒绝,大不了我就搬出去,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去哪都比在舅舅舅妈家好。”
“我……很喜欢他,虽然他也是男的。他很耀眼,他……对我很好。”
“等我……等我把网上的事情处理好,我就说。随便别人怎么看我,我反正无所谓了,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他出现的时间太好了,如果现在我不认识他,没有他这个朋友,让曾经的我独自面对这种流言蜚语,我可能……我可能嗯……会非常非常难过,比现在更不高兴。”
风迎面吹来,有点冷,贺昀泽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水。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在父母刚离开时,贺昀泽就清楚地知道哭泣除了招人嘲笑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于是,他慢慢成长,有了现在的模样。
平时的他都以所谓的坏脾气和网络喷子形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但现在也许只有他知道那不过是一张面具。
也许是眼泪将疲惫感再次勾了出来贺昀泽靠着墓碑沉沉睡了去。
贺昀泽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十一点,手机也终于屈尊降贵地愿意重新开机了,首先跳出来的便是运营商的短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没看见的消息,他早就习惯没有人过问的生活,因此无人发现也很正常。
然而一有讯号,弹窗便“叮叮叮”地刷新着,他没仔细数,约莫有大几十条,未接电话大概二三十个。
这是他第一次一次性收到这么多微信讯息,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点进去,而是先看未接电话——现在有了微信,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给他打电话。
未接电话界面联系人有三个,小赵姐,陆清,还有光一个人就打了二十多通电话的傅越。他们打来的时机都不凑巧,贺昀泽睡着了,手机的视频却没有停下,一直播到点亮耗尽关机,也就没有接听到这些电话。
傅越大概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