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比如,顾相以会画画,但和人的交流是如此,直到被覃响推了一把,都已经明确地说:“你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了,依旧是个闷钟,敲再多下都没个响声。
这对他来说太急促了,面对的又是爸爸,不知道他要的是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经过他这一番话重新思考的想法。
“说,我不希望你和顾络尤接触。”覃响手把手地教他。
“我……”字便没了声,这时候,百分之百服从覃响命令的顾相以被尊重他的想法给压住了,冒不出头来,这好像他刚才没有听到覃响说什么似的。
但不是的,他听了,很认真地听了,可再多的文字,都抵不过顾相以心中的害怕,尽管是从本人口中说出来的,他也不信。
他亲眼见过,把所有事情都给瞒在心里不说的覃响、为了别人选择委屈自己的覃响……他亲眼见过,在未来背叛了这番话的覃响。
如果明天的自己将会背叛今天的自己,顾相以情愿,没有开始。
他不说,覃响也不逼,换个话渠道继续开口,“你问出了口,将会听到拒绝的答案。你表达出想法,也会经过我的审核,你放心的表达,不会影响到我的。”
从十岁就该死去的顾相以,却活到了十七岁再死,亲身经历过这七年,顾相以知道,尊重别人的想法、不去篡改别人的想法有多么重要,他说:“好。”
“好什么?”
“拒绝好。”顾相以的话刚出口,眉心被覃响屈指弹了一下。
微疼、微麻,跟喝醉了酒上脸似的,有点傻,顺从的盯着自己,没有任何的责怪、疑惑和不适,仿佛只要自己动动手指,他就能卸下一身的防备,哪怕是打他。
“我不跟你说了。”覃响抿嘴,双手掐腰,状态没有因为他的话降低,反而和刚才笑得一样。
这只是自己表达出来的,顾相以能接受和拒绝,接受的话,能打开心扉,对他来说是轻松的选择,拒绝的话,说明他这个人固守独立的思想,不轻易动摇。不管是哪种,都是非常棒的,不管是哪种,覃响都能面对,现在有这个姿态,是在逗人。
有个傻子信了,顾相以是一点都听不出来逗他的话,他没有琢磨语调,没来及细想,只听到话就开口,“要哄你吗?”以为他是生气了,也用上了覃响说的方法。
覃响打算逗他到底,装模作样地困恼,“要哄的,可是你会哄人吗?”微憋的脸都把酒窝挤出来了,哪有一分生气的模样,本意也没这个心思,就没打算摆谱,以前逗小朋友都逗不过去的表情,现在逗两位大朋友反倒是信了。
“不会,我想学。”
顾相以说得太真了,仿佛下一秒就打算报班,覃响见他当真了,也就停止了玩闹,“抱歉,逗你的,别当真。”
抱歉,逗你的,别当真,拆分开来一对一针对性回复,爸爸这一辈子每时每刻重复的抱歉,都抵不过自己的一次对不起,他认为无需道歉,自当回复不了没关系。
逗,顾相以分不清哪一句话是,适合别人言语中直给的性子,当真是承受不了这一个逗字,这会让他想很多,不过没事,想得多,才不会累到爸爸。
别当真,他会当真的,不是说这一次的生气,是说爸爸说的话,自己的确是不会哄人,来哄自己的人总共有那么两个,爷爷和奶奶,次数也很少,都让他不认识哄这个字的意思了,哄……
顾相以转身,倒退着走的人问面前前进的人问题,“你送我礼物,是在哄我吗?”
一个不明白的人问了另一个不明白的人一个明白不起来的问题。
秦绯说的世界里,这个字、这个行为没有出现过,也或许是他经历过,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他的眼中,人类谈话之间就只是话,没有正常人眼中所带动、露出的情绪,也就判断不了这个人是生气?开心?难过?更别说这个问题了。
一个全能型的天才,是大多数人都追不上的,但秦绯说所没有的,是每个人都有的,这样子的生活,他过了十年。
等了十年治疗不了的心理疾病,化作了灵魂附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少年能活下来,或许他的病能拨开些许的云雾,露出天光来。
顾相以的生命和秦绯说的疾病息息相关,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心扑在覃响身上的顾相以还在想哄的事情,没有听到秦绯说的答案,就知道自己问错人了,转过身,从倒退着走变为正着走。
呆子的不回答,和刚刚面对爸爸时候的自己一样,没有回答就目送着覃响离开了,想来,自己和秦绯说还挺相似的,只有在只面对一个人时,才是呆子,捏着难得的相同点,顾相以重新转身,跟他说。
“一起报班吗?学学怎么哄人。”
“好。”秦绯说遇见第三世界后,也需要这项技能。
顾相以听到了回答,继续转身,去除脑海里面所有的想法,全身心扑在花园里。
童泰禾宫的花园很美、星空也很璀璨,只需要彻底离开童泰禾宫这片区域,就能听到海浪声,得到了真实的答案,顾相以站在自行车面前不动了。
童泰禾岛上的自行车有存放的地点,供人免费骑行。
顾相以想去的地方不远,没有昨日走走停停,拿拿摔摔花瓶耗时间的一小时,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坐车只是顾相以体力不好,走不动。
顾相以坦白自己的身体,不好面子说身体很好,说自己身体很好,估计只有眼睛看不见的人才信,想去的地方呼之欲出了,盲人奶奶的家。
去一个和秦绯说合起伙来骗自己的人家里,顾相以的脑子给不出原因,只能推卸责任到心上,心也不知道,推卸责任到眼睛上,互相推卸、互相迷茫,还在进行时。
想着,到达盲人奶奶的家,就能结束这一场器官自发展示的一场循环了。没有想到,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吸引人,让家变成了寂寞的空地,盲人奶奶不在家,便是在海边了,一个令她差点死亡的地方。
这是秦绯说说的,顾相以没有问原因,若非要说,就是两个人同伙,怎么能不清楚对方在哪里?说不定海边就是他们给自己下的一个套,中招的首先是自己要来到海边,不然一切都是虚妄。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想要找盲人奶奶?秦绯说都已经了解自己到这种程度了吗?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何来下套一说?
顾相以在盲人奶奶的身上,越是清醒越是不信,越是看得明白越是装糊涂。
盲人奶奶果然在海边,她坐在海边,任由海风吹着身子,现下已然入秋,虽说白日里可以穿半袖,也是身体健康的人的自由,入夜后,再好的身体都抵不住晚风、海浪的抵达。
盲人奶奶就这般坐着,风吹过来衣衫已经不显人形,好似她的身体已经不在那里了,只留有了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