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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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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多!”这时间大家刚吃过晚饭,不少邻里应声推门而出。这附近住的,不外乎纺织或煤炭工人、木工铁匠或裁缝等手工艺人、再不然就是餐馆服务员或清洁工等。

“许三多。”高城站定,揽着他肩膀,“这段时间你们宣传得广,大家对于国外的惨状都很不忍心。虽然我们挣得少,兜里摸不出几个闲钱来,但大家也还是想出一份力。”

“是啊,我看报纸上说,都人吃人了,造孽哦!”李婶叹道。旁边邻里们纷纷附和,边说边把准备好的钱拿出来。虽然每个人摸出来的不过几个铜元、银元或更少,但对于他们而言已算是毫无保留。

不敢怠慢大家的慈悲善心,许三多赶紧想掏纸笔出来记录,摸了半天发现没带,正着急,一只宽厚的大掌便把本子和铅笔拍在了他手上。

“拿去用吧。”高大的身影覆盖住许三多,高城叉腰看着他,“送你了。”

放在手心的袖珍笔记本,略比成人巴掌大点儿,由粗糙的纸张装订而成,淡绿色的粗布封面上印着一朵小花,像新生的野草。铅笔削得尖尖的,带着几分使用过的痕迹。

这笔记本虽然朴素,却是崭新的。许三多捧着本子呆了片刻,仰头望向高城:“高大哥,这是你专门送给我的吗?”

高城耳根子可疑地一红,别过脸重重咳嗽两声:“让你用你就赶紧用!哪儿那么多废话!早点儿登记完了大家也好回去休息!”

许三多向来不怕他虎着脸的样子,高兴地应了,连忙给大家登记捐款。

待收完了,高城道:“你年纪小,揣着这么多钱不安全。我送你回去,明早我在云沙寺门口等你,再把你送去,保管万无一失。”

许三多想想也有道理,遂不推辞,眼睛一弯:“高大哥,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我、我可不是特地为你做这些。我主要是吧,要保障大家的善款都能用在该用的地方,别被宵小偷了!”高城伸手一揉他发荏:“走吧!”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在脚下的青石板上跳跃,高城走在右侧,偷偷低下视线去瞧身旁的许三多。少年揣着他送的笔记本和铅笔,安静乖巧地走在他身边,自己高大的影子覆盖在许三多肩膀上,像揽着他一样,高城突然就觉得心情很好,步子都抬得高了些,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劳工神圣,劳工光荣,汗水浇灌希望田,创造未来新篇章。不再受那苦难深,要为自己争光明。团结一心力量大,斗争到底不回头……”

许三多第一次听高城哼歌,抿着酒窝笑:“高大哥,这是什么歌啊?”

“这歌叫劳工神圣。”高城笑道,“据说是哪个人听了蔡元培先生演讲后做的,出处已不可考,不过咱们码头的兄弟现在都会唱了。”说着,又继续哼了起来。

高城长年在码头做工,身强力壮,哼起歌来也是中气十足,那些歌词竟被他唱出了点儿气震山河的味道。许三多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皮,不禁也被这歌中高亢的情绪所感染,步伐轻快起来。

待到了云沙寺,史今正巧撩帘出来:“三多,有朋友在等你。”

“三多!”不待许三多答话,成才已经从屋内探出头来,眼睛亮晶晶地冲他招手。旁边正是吴哲。他身着一套合体的中山装,剪裁简洁大方,胸前口袋上工整地别着一枚精致的钢笔,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洁白的衬衫袖口,像初春杨柳般温文尔雅。

“成才,吴哲!”许三多这段日子忙于赈济会,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们,心里也十分高兴。

高城和吴哲在溧阳县救灾时便见过,此刻也不觉得陌生,大家寒暄几句,许三多干脆将大家请到云沙寺凉亭处坐。

天色渐晚,初春这几日颇为暖和,在外面坐着反倒觉得开阔畅快。史今叫许三多拿了些大殿上撤换下来的供果招待他们。一人给了个橘子,还有几颗花生。

“佛门最重视因果,种善因,得善果。吃了这曾经在佛前供过的水果,希望大家都能早日智慧慈悲双双圆满,得佛果。”许三多笑着说些吉祥话,分完之后手里还剩一个,不禁微微发愣,想着袁朗要是也在就好了,就能也给他一个。

高城本就豪爽,也不惧家世差异,成才和吴哲也是进步青年,心无芥蒂,三人打开局面后很快就谈到共产主义思潮和近期的苏俄饥荒。

“这不,现在社会各界都在积极捐助。”高城拍了拍许三多的肩,“刚回来路上,街坊邻里也出了份力,表达心意。”

许三多便把笔记本打开给他们看。

吴哲和成才看了,也往衣兜里掏钱。

“先声明啊,不是咱们吝啬,家里已经捐过了。”成才笑嘻嘻地将摸出来的银元放到许三多手上,“今天临时出来找你,身上就只带了这么点儿。”

“不在钱多钱少。”许三多认真数清楚了做记录,“布施得福,重在心中有善念。”

这句话旁边三个人听了都受用,复又热烈讨论起当今局势来。高城和成才都不怎么待见袁朗,便说到皖系战败,段祺瑞下野。

高城边喝茶边道:“看来段祺瑞这次是真顶不住了,直皖一战,皖系算是栽了大跟头。”

“可不是嘛。”成才附和道,“这回直系那些个大佬算是出了口恶气,怕是以后这北京城的天又要变上一变了。”

高城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对时局的不满:”变了又变,还不是军阀轮流坐庄,苦的还不是咱们老百姓。说起来,那个袁朗正巧是皖系嫡派,我看他平时耀武扬威的,现在也得收敛几分了吧。”

成才想起袁朗那从他们身边劫走许三多的做派,撇撇嘴:“他那套军阀派头,我是早就看不顺眼了。现在国际国产主义,讲究的是为劳苦大众谋幸福,他们这些军阀,迟早得被历史的洪流冲走!”

“咳咳……”许三多还未作声,吴哲已经假意咳嗽两声,打断了对话。

高城和成才实在很想说服许三多少跟袁朗来往,刚说到兴头上,这么一被提醒回过神来,一瞧许三多,见他眉头蹙起,形成一个川字,便不敢再埋汰袁朗,转了别的话题。

许三多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意见,他们对袁朗有不同看法很正常。只是……他偷瞧吴哲一眼,吴哲也正好在看他,冲他安抚的微微一笑。

能像吴哲这样,即便不赞同,却能及时察觉到旁听者情绪并及时解围的,实在是令人如沐春风的。

人在低落时总容易被温柔吸引。许三多察觉到自己过去那年的心态,其实有些借着吴哲的温柔来逃避袁朗不在的落寞。可是眼下看着这样的吴哲,许三多意识到这样不公平,正是因为吴哲是个很好的人,所以自己不该把他看作任何人的替代品。

许三多想,他是很喜欢吴哲的,但是这和喜欢袁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许三多认真想。

袁朗是哥哥,吴哲是好朋友。许三多想,应该是这样。

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吴哲曾对他说,三多,你是一个喜欢恬静生活,也适合过这样生活的人。但扯上袁朗那样的人,如关系太亲密,难免会因他而打破本有的宁静,甚至卷入风暴。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因袁朗而受累。

许三多认为吴哲说得很对。但是,他无法放弃袁朗只为求一份恬淡的安全感。

吴哲是温暖和煦的春光,可相比和煦的春光,他还是选择追随凛冽的风。

TBC

好不容易单独相处,袁朗会亲手蹭鼻子,结果高城在唱《劳工神圣》,论高城总是慢一步的原因(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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