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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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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减少心累的屏蔽和反复编辑,对某些历史人名等各种名称用语做淡化处理。

第二日袁朗来的时候,许三多躲在宿舍不出来,第三日亦然,把袁朗气得牙痒痒,但段祺瑞那边又催得紧,要他尽快南下加强联络孙先生,他不得不返程。只是临走前,托内学院的工程负责人,留了一封信给许三多。

许三多原不敢看,可又忍不住,拆开来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字迹遒劲如剑,却在为他书写时透出一份温情。

“许三多,你要众生离苦得乐,我亦是众生。你若爱我,我便得乐;你若弃我,我心便在受苦。”

许三多捏着信纸的手微颤,他颓丧地趴在床上,埋首在臂弯间。

这是许三多十七年来第一次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当局者迷,以往为别人分析出主意头头是道,现在说到自己身上就乱了方寸……许三多苦笑,这智慧还是远远不够啊。

知道袁朗离开了江宁,鸵鸟般的许三多这才敢出来,跟着大家继续忙于内学院的筹建。可每每得闲时,他总会想起袁朗,想起那个暴风骤雨般烙印给他的吻,他的心始终无法回归曾经的宁静。袁朗离开前仿佛给他下了一个魔咒,让他忘不得袁朗,也挣脱不得。

内学院在日复一日的稳步建设中,然而一个月后突然出了桩事。

彼时许三多正和同伴一起在新建的五观堂内安置桌椅,就听外面扯着嗓子喊“别打了别打了!”

许三多连忙跟着大家跑出去看。

只见大门外,趾高气扬的旗袍女子,指挥几个家丁护卫踢翻了老李和老陈的消暑汤桶。

“哟!这将来的佛学院净地,怎么也让同性恋踏进来啊!”女子摸着自己胭脂色的指甲,一脸嫌恶,“我们家给这儿捐钱,可不是想看见这些晦气玩意儿出现在这里!要不是老爷让我来看看进展,还不知道有这破坏清规的事儿!”

周围人小声议论着,说这女子是城里黄老爷的小妾,不正经的地方接回来,手段了得,气死了原配,正为了亲儿子划拉家产,闹得鸡飞狗跳。有看不过去的工人想上前帮忙,那女子尖声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搞同性恋连出家都出不得,不是邪、淫之人吗!你们还让他们进来,也不怕污了这地方!”

她这么一喊,众人忽然犹豫了,以前没想到,他们让老李和老陈进来真的合适吗?这犹豫间那黄老爷的小妾就要指挥人把老陈和老李打出去——

“——住手!你既然认为这里是清净之地,又怎能在这儿动手打人!”许三多赶紧冲上前喝止他们,见周围人被这女子的歪理带偏,连忙又向众人道,“出家与同性合住,是为了远离异性以减少爱欲之心。但喜爱同性之人,若出家与众多同性生活在一起,则易增长爱欲之心,所以不适合出家。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亲近佛法、修学佛法!大乘佛法讲,连十恶五逆的大罪人若能生一念菩提心都可得度,何况是老陈和老李这么好的人!”

众人听明白此道理,这才不再犹豫,纷纷围上来要帮忙。

“谁敢!谁敢动我!”那女子卯足了气势,“我们家黄老爷可是给内学院出了大钱的,你们算哪根葱,敢动我?!” 说着竟要指挥家丁拿出棍棒来——

“——我怎么不知道,黄老爷的内眷是如此跋扈之人?”沉稳男声冷冷响起。

众人一看,只见一灰蓝色军服的高个军人稳步走来,不怒自威。

“齐副官!”许三多惊喜,想起袁朗走后算起一个月,恰巧是齐桓来看他的日子。

黄老爷是江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与老家在此的齐桓亦有交集,这小妾在黄老爷家里待客时,躬着腰低着头给齐桓奉过茶,她如此人精,自然是一眼认出齐桓。

“齐中校。”黄老爷的小妾顿时换了副嘴脸,战战兢兢地给齐桓施礼,生怕齐桓下次去给黄老爷参她一本。虽然黄老爷宠妾灭妻,但她和府中女子包括黄老爷的太太,说到底只是这些勋贵老爷的玩物,若是闹得和黄老爷政事上的大人物不愉快了,黄老爷可是第一个拿她开刀。

“这闹什么啊?”齐桓负手环视一圈。

“回齐中校的话。”小妾赶紧恶人先告状,“这同性恋在佛教里可是邪、淫吧!他们居然天天让这两个邪、淫之人登堂入室,我是看不过去才提醒他们!”

喜欢同性就是邪、淫之人?许三多也火了,自己没关系,可袁朗给他的爱如此真挚,他虽然不敢接受,但这一份真心不容别人如此践踏!而且今天现场这么多人,若不把这个问题彻底说清楚,以后老陈和老李在村儿里恐怕还要遭人戳脊梁骨。

“各位,我们今日所论,当以佛经中世尊所教为依据,而不应无理谩骂他人。”许三多不顾那小妾要剐了他的目光,向众人合掌朗声道,“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续。无论什么样的情爱,男女之间,男男女女之间,乃至一切卵生、胎生、湿生、化生之间,世间万有,一旦有了执着,就是苦的开始。佛法的最终修证就是要摈弃一切执着。”

“但是,佛法并不要求众生立刻断除所有欲望,特别是未出家的人。”许三多看向老陈和老李,“佛法不讲爱人是罪。无节制地放纵欲望、对爱人不忠、伤害他人,才是邪、淫。像老陈和老李,几十年来两个人彼此忠诚,相互扶持,不离不弃,还以慈悲之心行医救人,岂不比搅得鸡犬不宁、都无真心的男女之爱强上百倍!”

“你!”黄老爷的小妾赤红了脸,待要发作,却听齐桓轻声一咳。

“诸位。在下武将一个,虽不怎么通达佛法,但我知道许三多小居士是在上海静安寺佛学院读过书的。”说着,军帽帽檐下凌厉一瞥那女子,“不知黄家内眷,可又在什么地方正经学习过佛法?”

这话说得女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齐桓这话透出讯息,他护定了许三多,看这许三多和齐中校关系匪浅,若再纠缠下去自己必然讨不得好……女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但在这儿撒泼泄气哪有保住自己的锦衣玉食重要,当下也不再辩驳,带着家丁向齐桓告罪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一时间人心大快,众人赶紧扶起老李和老陈,帮他们收拾被掀翻的汤桶,修复那驴车。

待人散了,齐桓有趣地看着许三多:“没想到许小居士如此能言善道,怎么每次托我带话就只有一句一切都好?”

许三多脸上一红。

齐桓吸气,然后重重叹了一声:“你可知,袁上校病了。”

许三多惊得抬头,急问道:“袁朗生什么病了?”

接着,许三多第一次在齐桓这木板脸上看到促狭之意。

齐桓说:“相思病。”

许三多腾地炸红了脸:“你……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他对我……”

齐桓原本只是几分猜测,这下许三多不打自招。

“因为啊……”齐桓认真道,“他交代我如何对你,和其他上峰交代副官去给家里太太捎信,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许三多几乎咳起来。

“只是我不明白。”齐桓抱臂看着他,说出自己这些时日的观察,“他对你有情,你对他有意,为什么不能像你刚才论述的那样,大胆而忠诚地去爱呢?”

许三多沉默了。

良久之后,许三多垂着头,轻声开口:“修行是一步一步提高的。对于普通人而言,适当的爱欲是可以接受的。可是我……我六岁就在寺院中学习,十一年来都是以志愿出家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是应该断除对男女的一切爱欲执着的。”

说着,许三多看向齐桓,苦笑了下:“我学了整整十一年啊……可是真正遇上了,才发现我这么多年像是白学了。我、我心里真的是……实在是太羞愧了。”

齐桓叹息一声,他能懂这种心情,大概就和他们上完军校、完成训练后,信心满满投入实战,结果被打得丢盔弃甲一样,任是哪个军人都无法接受的。

许三多用手臂抹了把眼角,他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哭:“所以,齐副官,你……你能转告袁朗,让他最近不要来找我吗?等我……等我……”

“——等什么等,等到你断情绝爱了再来吗?” 阴沉男声恨恨地从内院大门外传来,不知站在暗处听了多久。

袁朗?!许三多愕然,袁朗不是正因为不能常来才让齐桓每月来看他吗,怎么这才一个月就又来了?!来不及想清楚,许三多转身就跑,可哪里斗得过袁朗,被那男人几步追上来,单手一把拦腰抱起!

脚尖离了地,许三多更加惊慌,无论怎么挣扎都撼动不了分毫,更不敢大声叫嚷引人注意。他不知道袁朗正是算准了这点,料他懂事知礼,只能任由欺负。

看着袁朗抱走许三多,齐桓眼观鼻鼻观心,做好一个副官该做的,编个理由代许三多去向内院管事请假,替他的上峰善后。

三多小居士啊……请别怪我,是上校不让我提前告诉你,就怕你又躲起来不见他。上校说要用“攻其不备”的兵法。虽然,我已委婉提醒,上校他病了,患了相思病,不然怎敢南下完成任务后变道赶来江宁。毕竟,上校常言,正是要在“敌人”最动摇的薄弱时刻加强猛烈的进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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