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袁朗问。
许三多揪着袁朗的军服,眼睛亮亮地专注地看他:“你是真的。”
这样专注的眷恋,看得袁朗忽然一把将许三多抱起,大步朝殿外走去。
身体突然腾空,许三多连忙双手搂住袁朗脖颈。
殿门一开,冬日清寒之气扑面而来,才知昨夜下了一场雪,观音殿外银装素裹,霜华凝了古松,冬意浓浓透着古韵悠长。
许三多在袁朗怀里瑟缩了一下,袁朗抱着他大步下了石阶,站在这冬景如画的天地中。
“许三多。”袁朗叫他的名字。
“?”许三多下意识地抬头。
带着烫意的吻骤然落下,唇齿间冰雪消融,仿佛一缕晨光洒落天地间,温暖而炽烈。袁朗紧紧抱着许三多,不容他退开一丝一毫。冬日林间,雪花在枝头轻轻摇曳,偶有一两片落在他们肩头,却又瞬间被炽热的情感所融化。
当袁朗终于放开他时,二人呼出的热气还纠缠着一起,仿佛勾连着无法斩断的情丝。
刚才殿上菩萨面前不敢造次,出来雪林之中,便敢肆意张扬这世间的风月情浓。
“可、可以放我下来吗?”许三多脸喘着气呼吸,“再、再过一会儿,这外面就该有人走动了。”
袁朗笑着低声逗他:“那我们就去没人走动的地方?”
许三多睁大了眼,话都不利索了:“去、去、去干什么?”
“这个……”袁朗意味深长,“什么都可以干。”
许三多不太明白,但是袁朗的眼神语气无不教他脸热心跳。正在这时,果真有人踏断枯枝的脚步声在靠近。
袁朗将许三多放下,拦腰一勾,呢绒披风一展,将少年完全贴合在他身前覆盖住。
来的正是这里做饭的老居士王孃,她记挂着内院里几个年轻孩子,生怕他们没吃好长不高,也心疼他们冬月还要守在这里,总会主动来喊他们吃早饭。
经过二人时,王孃瞥了一眼路边的军服背影,倒也没多想,毕竟捐助内院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多,偶尔也会来看看进展,谁知道大人物在路边赏雪还是干嘛,不关她的事。
王孃上了石阶,去叩观音殿的门:“三多,三多。”半天无人回应,王孃奇怪地推门进去,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人。
得亏王孃耳朵背,没听到殿外路边拉拉扯扯挣扎的声音。
“——王、王孃!”王孃终于听到有人大声喊他,一回头,看见许三多那孩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台阶来,棉衣有些皱巴巴,脸似是被冻得,通红通红。
“哎哟,这是刚去哪儿了,冻成这样。”王孃心疼地去摸他的脸,烫手得很,吓了王孃一跳,“不会是昨儿守夜着凉了吧?”
许三多拼命摇头,红着脸结巴:“早、早上太冷了,没拿围巾裹脸就出去了。”不远处站在雪松下那军人笑得弯了腰。
王孃握着许三多的手给他搓热和了,便招呼他去吃饭。许三多指着袁朗,磕磕巴巴红着脸说是刚来的捐助人,想捎带上他一起。
“行是行,可这军老爷吃得惯我们这儿粗茶淡饭么?”王孃拿不准。
许三多回头看袁朗,袁朗笑够了,过来替他解围。这男人本就生得眉目多情,平日覆着一层肃杀,生人勿近,可当他有意要博你欢心时,根本让人无从拒绝,王孃被他几句话就逗得心花怒放,领着二人去五观堂吃早食了。
饭后,袁朗也不去别处,就跟着许三多,说是了解内院事务。许三多在观音殿内洒扫燃香,他就步步紧贴,许三多一个回身总容易撞上他,搞得许三多又好气又好笑,命他安静在一旁坐好,别来添乱。
第一次被人说添乱的袁上校,不但不恼,反倒被许三多数落了还很高兴的样子,逗够了,就施施然坐在一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许三多。
人是离远了,可那视线如有实质,许三多点香都差点烧到手,忍无可忍终于回头看向他——
“——许三多,又要打仗了。”袁朗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这么开口。
许三多愣住。
“来之前,我们和奉系通过了共同扳倒直系的计划。”袁朗轻轻拍着那双黑色的皮质手套,“粤方孙先生亦对计划表示支持。三方出兵,最迟不过春天来临的时候,战争就会爆发。”
原本平和的大年初一,瞬间覆上了一层战争即将来临的阴霾。许三多心脏仿佛被攫住一样难受,涩声道:“你……你也要上前线吗?”
这个问题实在过于幼稚了,却问得袁朗心里柔软,他知道许三多是担心他,舍不得他,他喜欢许三多牵挂他。
“以前我会觉得,生死有命。”袁朗注视着许三多,少年一身灰蓝棉衣,清瘦而挺拔,目光澄澈,像他征战之时偶尔仰望,见夜空中悬着的那轮明月,不染纤尘。
“现在我会想……”袁朗看着他的明月朝他走来,“我会想——我一定要回来,许三多还在等我。”
许三多站在袁朗面前,眼睛酸涩,他俯下身,抱住坐着的袁朗。
“我会每日祈请菩萨保佑你。”许三多声音哽咽。
纤瘦的少年,如明月落在了他怀中,袁朗任由许三多搂着他,视线越过许三多的肩,望向殿上观音。
——菩萨,我也将每日在心中祈请,请您在这乱世中护好许三多。
苦海重重,若有万般艰辛,皆请加诸我身,莫让我爱之人,经世间风雨飘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