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队里年终决算分红,多是他母亲和他哥哥参加。
他们村庄中间,两间平房的大队部,房间里面的炕上坐满了人,地下也蹲满了人,就连门口外面也蹲着,坐着一些人。这些人都是他们小队里农户家庭的代表。
小队队长先讲话,打几句官腔,然后进入正题,年终决算分配,小队的会计开始念分红表,小队出纳一户一户的发钱。
“孔宗舜--,三百一十二块六角二分。”小队会计站在大队部大开着的两扇玻璃窗后放着的阵旧的办公室旁,高声喊道。
会场顿时一阵骚动,人们悄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家分得最多了,我们家一年从来没有分过这么多钱的。”一个本队的老汉啧啧的嚼着舌,既惊叹又佩服的说道。
“他们家挣得工分多,当然分得钱就多。”男一个本队张姓的壮年男人半猜测半解释着说道。
稍停,小队会计又重复喊着念了一遍后,紧接着扫视了一圈队部房间门里窗外的人们说道:“孔宗舜家里来人了没有?”大家的议论声又静了下来。
“噢,我来了。”他从坐着的队部门口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泛起两片红晕,有些羞怯的回答道。
“快来领你们家的钱。”小队会计对他说道。
他从队部房间里满地蹲着和坐着的人中间,好像在水中支起的砖石中踩着过去一样,小心翼翼的在人们让出来,仅能勉强下脚的地上空隙中,深一脚,浅一脚,左一摇,右一晃,伸开的两支胳膊,像鸟一样张开的一双翅膀,几乎是跳动着过去,来到小队出纳的跟前。
心想自己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的钱呢,这是全家人一年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呀。他从本队出纳手中抖抖的接过钱来,手中拿着数了一遍,就颤巍巍的塞进上衣兜里。
“钱领上来签字画押吧。”小队出纳对他笑着说道。
他掏出自己上衣左上方小兜挂着的钢笔,拧开钢笔帽,在领钱的表格上,找到他父亲名字的一栏最后面一格里,写上自己的名字。写完了就又艰难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到队部房间的门外,坐在原来坐着的地方上,本队人们的目光全投向他这边看着,他浑身都感觉不自在,但心里着实还是很高兴的。
接着小队会讲边念着本队社员的名字,社员们一个一个的过去到小队出纳那里领钱,签字。
他在门口坐着看,听见在全队的人们中,他们家今年的分红是最高的一户了。
等全队的人们都分发完钱了,散会了,他就心情十分激动的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他把分的钱全部交给了他母亲,自己一分也没有拿。
过了几天,队里开始改革生产经营管理体制,他们第六生产队就变成了第六生产合作社了,后来他们第六生产合作社又分为上两个队,既上队和下队,他们家属于下队。
紧接着就开始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搞包产到户,将队里的农田,还有果园地全部都分配到了农户里。
他们家在川当中分得了一块果园地,总共有十二三棵二十多年生的苹果树,又分得了四五处的农田,总共有三亩多地,但都是能保灌或者能灌上水的水浇地。
队进里的地承包下去后,全队的人们都非常高兴,他们家和其他人家一样,去帮助家人,在自家的地里和果园里,修埂锄草,耕地施肥。
有一天,他到川当中自己家的那片果园里去,从中间的大路上正要进左手的岔路,忽然,看见前面有路边的果园有围观的人们,他也走过去看个究竟。
“这是党和国家的政策,包产到户谁都说好,谁他敢收我的果园,我就和谁没完,我坚决不同意再把分配给我们的果树收回去,就是收回去再分也不行。”他走到近前一看,原来说这话的人正是他的八叔叔孔宗孝,他现在已经不干大队副主任了,但他有些文化,消息灵通,脑子好使,办事有主见,性格脾气也比较怪。
听说最近人们又吵吵,说分的果树又要收到队里,还有的人说收到队里不是再不分了,而是重新分配。所以他八叔叔才生这么大的气,在自家的果园里边收拾,边转着,和路边上的人们喧观,说着就上火生气,大发劳骚,好像是和人吵架似的。其实是他八叔叔性格耿直,心直口快而矣。
又过了两天,人们又嚷嚷着说,分的果树果园,还有承包地全部不往队里收,分到个人手里的都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