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鬼起初以为江从慈想要救下他,现在却摇摇头。
他身形一晃,瞬间幻化为一只周身翻涌着幽蓝火焰的黑鸟,双翅一展,裹挟着一阵阴森的劲风,冲天而起,转瞬便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躺在水桶边的男人,半张脸在水里,右眼猛然睁开,深情低落,看着江从慈的背影渐渐远去。也是,当初他那样对她,现在她见死不救才是应该的。
疼痛刺激着风金津的神经,没有让他留下一滴泪,对他来说,这些疼痛都不算什么。
直到他闻着焦肉的味道,抑或是看着远去的背影,双眼逐渐充满泪水,右眼浓密的睫毛挂上一滴,悄然落在水面上,泛起涟漪。
最终他难以忍受疼痛,在簌簌风声中,靠着水桶再次昏倒过去。
朦胧中,他听到两个女人在交谈。
一个女生说:“地上这个虽然品相不好,但效用还在,少不得给我一两银子。”
另一个女生说:“妓院打杂的品相也不好,效用也还在,怎么不和男.妓一个价格?顶多半两!”
地上的男人迷糊中思忖,莫不是要把他卖去妓院打杂,可他堂堂凤家家主,说是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怎能被贱卖至此。
他怒气暴涨,猛地张开眼,蒙蒙亮的天下,一座新坟前,站着两个女子的背影,一个挎着药箱,一个双手叉腰。
挎着药箱的说:“他到底是不是你夫君啊,这么小气抠搜的,再啰嗦我不救了。”
江从慈看着女医顶着和凤素一模一样的脸,小嘴一张一合,情绪外溢,就像见到了非人机版凤素。
江从慈感到新奇,赖皮道,“你看看我,家都烧没了,您医者仁心,扶贫一下嘛。”说着江从慈牵起女医生的袖子,左右摇晃。
他凤金津就算落魄至死,也不会和人讨价还价,不就是钱吗?他撑着一口气,大呼一声:“好!一两银子!”不料扯到了他脸上的伤口,疼死他了。
江从慈目光幽幽地盯着地上那个败家子儿,转头对凤素笑道,“他说得不算,钱都在我这儿,他要是直接痛死了,我也乐得逍遥自在,随你救不救喽~”
说着江从慈就要走。
女医拗不过,“好好好,我今儿算是摊上你们俩了。”
女医走过来,蹲下身子,把凤金津放平,先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酒壶,拔开壶塞,猛地吸了一大口酒在口中,而后对着凤金津那烧伤的创面用力一喷。
酒液如细密的雨丝洒落,与创面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的 “嘶嘶” 声,仿佛是伤口在痛苦地低吟。
饶是凤金津以前对江从慈不算好,她竟也莫名担心凤金津能否挺过去。
接着,女医从药箱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将刀身置于蜡烛火焰之上烘烤。火焰舔舐着刀身。
这几步都是现代医学意义上的消毒。没想到女医生长得挺像现代人,处理伤口手法也挺现代。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凤素也穿越了?
女医手法沉稳,眼神坚定,她托起凤金津的脸,小心翼翼地用那烧热的刀刃开始刮除腐肉。
凤金津的嘴唇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牙齿不自觉地紧咬着,腮帮子上的肌肉紧绷,凸显出清晰的轮廓。
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努力忍受着这钻心之痛。额头上的冷汗如豆大般滚落,沿着脸颊的轮廓滑下,滴落在地上,溅起微小的尘埃。
江从慈没有麻药,也不能帮他减轻痛苦,也只有依靠阿Q的精神胜利法了,她握上凤金津的手,深情道:“金津~你好有男子气概~”
不光是江从慈说这句话感到羞耻,凤金津听到这话,手也猛的一缩,握紧了江从慈的手,这一个动作也把她弄疼了,她嘴上仍旧夸赞着他。
凤金津很想说你快闭嘴,但不知为何,他一声不吭,咬紧牙关。
刮净腐肉后,女医再次拿起酒壶,如之前那般喷了一口酒在创面上,进行消毒。
随后,她迅速从药箱中抓出一把草药,放入一个特制的石臼中,双手握住石杵,有节奏地用力捣碎。
待草药捣成细腻的糊状,她将其均匀地涂抹在一块干净的纱布上,然后轻轻覆盖在晋金脸上,用布条仔细地包扎固定。
江从慈在一旁看得暗暗称奇,“你太厉害了!”
女医说:“你竟然不觉得这个手法诡异,医生和病患家属之间能有如此信任,实属不易啊。”
江从慈抽了抽嘴,点头称是。没想到小小游医,竟然从一件事预见千年后极为突出的医患矛盾。
江从慈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鸟,有些透明,定不是实体。
她猜测,这个鬼怪还是“鬼”居多,白天不能出现。
对方死死盯着江从慈:“你为何要救他?夫妻不应当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不待江从慈说什么,女医已经开始往镇上跑了,“你快跑啊,这是妖怪,别忘了你还欠我药费,三两十钱~凤来酒楼见!”
凤金津强忍着伤口的剧痛,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瞬间锁定那只透着诡异气息的鸟。他双手撑地,想用力爬起来。
他那虚弱的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每一丝动作都伴随钻心的疼痛,令他几近昏厥。
好不容易起来一些,直接被江从慈一手拍倒在地上。
“你好好休息吧,待会儿带你去酒楼。”
江从慈直接无视煎饼鬼,径直转身走向那已化为废墟的屋子。她在残垣断壁间仔细翻找,终于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快步迈向废墟后面那片树林。
入林后,江从慈挑选那些较为粗壮且笔直的树干。她挥舞着手中的刀,奋力砍伐。
她的动作并不快,每一刀下去都显得极为吃力,全然凭借着一股蛮劲。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不断滑落,打湿了她的破布衣服。
江从慈拖着木棍,回到凤金津身边。
她席地而坐,凭借着脑海中对榫卯结构的记忆,开始拼接这些木棍,手指穿梭于木棍之间,或插或嵌,或扣或搭,不一会儿,一个简易的担架已初现雏形。
江从慈费力把凤金津搬到担架上,拖着凤金津往前走。
煎饼鬼见此情形,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只留下一句话:“晚上你会求我的。”
接着,身影融入日光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