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荆棘,在树林间穿梭着。
每走一步,身上的金玉配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
“公主?”
江从慈的背脊抵在粗糙的树干上,喉间横着冷铁。
一个异族服饰的男子,手持弯刀压着江从慈的脖子,冷刀映着树影,在他黧黑的面容投下斑驳暗纹。他双眼淬着寒光,像草原上盯着猎物的孤狼。
男子的面容像极了晒黑的乌昹。
“公主这是想去哪儿?”刀锋压出血线,血腥气混着松脂味钻进鼻腔。江从慈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画面在脑海翻涌——红妆十里送嫁车,少年将军在城楼上挽弓,喜服被血浸透......
“小心!”
腥风掠过耳际的瞬间,男子猛地将她拽进怀里。江从慈听见血肉撕裂的声响,温热血珠溅在眼皮上。
三丈外的腐木匣子正在蠕动,树皮皲裂处探出密密麻麻的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獠牙森森的口器。
“妖龛!”男子的呼吸喷在她颈侧,握着弯刀的手青筋暴起。
那怪物已完全挣脱桎梏,腐烂的木质身躯裂开一道竖瞳,瞳孔深处旋转着漆黑的漩涡,紧接着,眼海内的汹涌归于平静,数千万的触角统统收回体内。
怪物又变成了一个木头,安静地长在土地上。
“你逃不出这里的,它们不会放你出去的,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也只有我们善良的奚族人,才能驱使它们!”男子没好气的说。
江从慈有点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强制爱的戏码?“不好意思,我刚摔了一跤,把这里摔坏了。”
江从慈指着自己的额头,“我不大记事了。请问你是?”
男子打量着江从慈,脸颊有灰,衣服也满是尘土,头饰也不端正,特别是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慌张,这与从前多有不同。
“吾乃公主的郎君,奚族之雄,李延宠!”
少年郎的脸上涌现出自豪的神色。
“李延宠?”江从慈心里默念道,公主,李延宠,难道她穿成唐朝和亲公主宜芳?乖乖的!成亲后没几个月就被驸马李延宠杀死的宜芳!
江从慈被吓得一身冷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李延宠见状,一把将她抱起,翻身上马,把她紧紧圈在怀里,策马朝着营地奔去。
一路上,风声在耳边呼啸,江从慈心里产生了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久久难以平静。
刚到营地,还未等江从慈缓过神来,一名士兵匆忙跑来,单膝跪地,急切禀报道:“大汗,安禄山那厮再次进攻我奚地,前锋已至三十里外!”
李延宠脸色瞬间阴沉,握紧了拳头,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她面容姣好,此刻却满脸泪痕,模样竟与凤素极为相似。
女子跑到近前,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江从慈推测到,她应该就是宜芳公主的贴身婢女。
婢女见公主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哭得愈发伤心:“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路上受了惊吓?”
江从慈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说道:“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脑子有些迷糊,不大记事了。” 说着,她悄悄打量着四周,希冀这里能出现凤金津的身影,可惜并没有。
江从慈收回失望的眼神,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战争,以及即将到来的死亡。
李延宠见宜芳一脸失望,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皱着眉,对婢女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公主回营帐休息,大敌当前,本汗军务繁忙。”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婢女连忙扶起江从慈,往营帐走去。
一路上,江从慈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抽泣着回答:“回公主的话,奴婢叫绿枝,公主?”绿枝试探着问道,“要不给您找个大夫,据说这里的大夫能通晓神明!”
江从慈摇头,安抚地摸摸绿枝的手,“放心,我只是不大记得清事儿了,你多提醒我一下就好了。”
又问:“如今安禄山来犯,咱们奚地以往可曾有过胜算?”
绿枝微微一愣,思考片刻后说道:“以往互有胜负,只是此次安将军来势汹汹,又听闻他新添了不少精锐兵马,奴婢实在担忧……”
回到营帐,江从慈坐在榻上,见绿枝端来一盆清水,眼睛里又噙满了泪水,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说无妨!”
绿枝得到公主应允后,把营帐内的仆从遣散。
她一边给江从慈擦脸,一边四下里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才在江从慈身边耳语道,“公主,您逃到哪儿被抓回来的?您见到边关守将了吗?大汗被逼无奈,真快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