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目光冷冷扫过荷衣刚才在地上弄得脏兮兮的手,以及他身上雪白的长袍,终于说了第二句话:“松手。”
这怎么可能,荷衣又不傻,松了手他肯定要跑掉,眼神触及自己的脏手,虽然心里犯怵,却还是硬了口气:“师父说要你帮我!”
“谁说的找谁。”说着,抬起另一手中的剑,微一用力,寒光映过荷衣的花猫脸。
说一点不怕,是假的,可荷衣是谁?堂堂沈家大小姐,自来这竹舍习武便和这冷冰冰的师兄一直在斗智斗勇,看他这样,更是拼了不怕死的精神,将脖子一伸:“哼!知道你就会欺负我,反正我也没人疼,爹爹把我送到这儿被你和师父日夜的欺负,你杀了我,一了百了!哇……”
莲生想要抬手去捂耳朵,却无奈一手提剑,一手被荷衣扯住,冷面上一片焦躁,可他却不是智空,不会在无可奈何时怒吼一嗓子开溜,只好静心沉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你都对我拔剑了,还要怎么说嘛!”看到莲生有反应了,荷衣继续抽噎。
“好了!”向来冷冰冰的莲生一声怒吼,看到荷衣眼中悬而欲落的晶莹,立时软了口气破天荒的哄道:“小姑奶奶,你要干什么,说吧……”
“好!”目的达成,荷衣一脸雀跃毫不见外的搂住师兄的胳膊,拉着他进了屋子里。
竹林中闪出一角灰色僧袍,看着关起来的竹门,满意的喝了一大口酒,悠哉远去,惊起林中鸟儿,扑棱棱的四散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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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漆黑的天幕上,三不五时可以看到一点星光灿烂。
临风客栈外的街道上,晚归的脂粉客满身酒气步伐踉跄,险些撞到站在暗影里的一个黑衣人,嫌恶一躲,待那人走远,再不停留,黑衣人纵身一跃,直上了二楼临街的一扇大开的窗子。
这是一间空屋子,黑衣人静心察听四周,并无动静,这才推门而出,向着三层一间屋子,长驱直入。
多日赶路的疲惫,以及终于放松下来的心情,让素言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可一向警醒的习武之人,即便睡得再沉,稍微的一点动静,立时便惊醒了的。更何况,感觉到的动静,还是来自枕边。
黑衣人在房中查探一番,终于发现了素言放在枕边的包袱,微一皱眉,敛声静气,抬手轻轻拿过包袱,转身欲走,却发觉腰间一股劲风闪身躲开,继而只听一声风鸣长剑出鞘,隐约能感觉到那剑气直逼身后,错身躲开,却失了窗口的出路,漆黑中,隐约可见窗前一袭白色襟衣的女子身形窈窕,狠厉的眸光紧锁在自己身上,黑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是谁?”素言沉声喝道。
此时若从房门而出,定会惹出大动静,可要翻窗而出,就要和素言动手,黑衣人看了眼手中包袱,不理素言的问题,衣袖带起桌上杯盏直冲素言而去,借着她提剑去挡的空当,纵身一跃撞开窗子,几欲脱身。
却不想素言反应如此之快,不挡杯盏纵身竟要跟着他跃出窗外,黑衣人一惊,自腰间摸出一物顺手扔出,白光闪过,素言伸手接下无奈回身,只好眼看着那人身形远去。夜色中,只觉那一双眸光凛冽,堪比星子。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房门突然被撞开,素言看到掌柜的并店小二慌张而来,灯笼虽暗,却依然可以看到剑尖一点猩红,顺着凛冽寒光,滴答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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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竹舍中的灯光却依然摇曳。
“咚”的一声闷响,惊醒了魂游天外的荷衣,愣愣看着眼前熟悉的包袱,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丝毫没有注意她师兄一袭黑衣下的伤口,雀跃的起身拉住莲生的胳膊,兴奋之语尚未出口,却听他“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撒手。
玄黑的衣料下,左臂上一道狭长的伤口,很浅,却在不停流血,看起来格外狰狞。
莲生看着荷衣一张笑脸纠结的几欲落泪,连忙开口:“一点小伤,不碍事,你快回家吧。”
荷衣突然抬头瞪上莲生冰冷的面孔,手下用力捏住他受伤的胳膊,看到莲生纠结变形却依然隐忍不发的五官,哽咽出声:“你不是说……不碍……事么……”说话间,眼泪像断了珠子一般哗啦往下坠,只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向来冷冰冰又严肃的师兄,也是如此让人温暖。
昏黄的烛光映照,荷衣笨拙的用纱布蘸了清水擦洗伤口,做得小心翼翼,那样专注的侧脸,映着烛火摇曳,更显本就精致的面孔,格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