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萨里安真的只是来吃东西的。

说实在的，这里的黑麦三明治味道真的还可以，可惜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不会点主食。

在这里，唧唧咂咂的“雀鸟”们通常会稍微点一些简单的下酒菜，然后将自己的音量调整至最合适它们想要说的话的程度，然后开始搬弄他们灵巧的舌头，给晦暗沉闷的地下街添上一丝活跃的气息。

萨里安接过瘦削的男性服务员递来的黑麦三明治，把围在脸上的围巾揭开，满足地咬了一大口。

然后又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味道类似混合果汁的浅青色酒液。

虽然味道不可能和现实中的美食比，但是也比鼻饲管好太多了。

感谢我亲爱的同事们，萨里安幸福地想。

有人向他投来带了些许恶意、且不那么隐蔽的注视目光，又很快移开了。

萨里安知道这只是很正常的观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能够大概猜出来对方内心对自己的评价——估计是“菜鸟”，或者“羊”，要不就是“娘娘腔”。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喝酒的时候要求吸管，再淡的酒也不会。

而且萨里安喝的还是“青鸟”，以“只有姑娘们才会喜欢”的清甜口感出名的淡酒。

这有什么办法呢？壳子里原本就是女性的“萨里安”咬着吸管无所谓地想，我也是为了防止“妆”花掉嘛。

之前科恩提醒过他，在见“余烬法尔”的时候不能遮住全脸。这是对强者的不敬，而且这样的行为在一位掌握不弱的情报网的“老板”面前是一个十分愚蠢的行为。不过，在地下街的时候还是有必要稍微遮掩一下的。

于是萨里安听话地照做了。首先是能够遮住下半张脸的围巾。然后就是······嗯，“面妆”。

萨里安本身脸型比较瘦，但是线条却十分柔和。因此，他干脆让同事们给自己挑了一个化上去显得脸部线条更加硬朗、比较man的妆，还稍微加深了肤色，又用类似的方法让自己的嘴唇看上去更加厚实。

不然的话，周围的人看见他用吸管喝甜甜的酒，大概率会觉得“这是一名女性”。一些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别人多几倍的人，可能会怀疑他是一个“试图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女性的男人”。

而不是直接认为“这家伙是个娘娘腔”。

“萨里安”——壳子内部的季月是一位实打实的年轻女性，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真实”性别。

真是了不起。

季月选择性遗忘三十分钟前同事们“天呐四季豆居然要化妆？！”的惊叫，又用力咬了一口三明治。

我只是觉得化妆品对皮肤不好！

季月理直气壮地想道，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几个正聊得火热的家伙身上。

有人在讨论有关“暗影”的话题。

那些人坐在萨里安左手边的吧台上，与他隔了两个空位。这些座位连成一排，没有隔音作用的高背长椅。

一般只有怀着散播消息的心思的人，才会坐在这里——也就是说，从这里听来的消息十有八九不是那么靠谱。

当然，考虑到这里时地下街，就算是萨里安身后那些被高高的木质椅背拢住的“小隔间”内的谈话，也有不小的可能是为了误导耳听八方的“芦苇”特地作出的——谈正经事的人一般不会选择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而是会选择自己的老巢，或者足够隐蔽的秘密场所。

总之一句话，在这种地方说出来的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萨里安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因此一般并不会在意这些擅长给人挖坑的家伙们的谈话。

不过，这次的传闻是关于“自己”······他稍微有些好奇。

萨里安想知道“暗影”的行为模式给了周围的人们怎样的反馈。

不出意料，他们在谈论的是今晚不久之前，“暗影”进了一次“烈焰酒吧”的事。

“嘿，要我说，那个鼓风人的胆子也太大啦，他真的一位自己能拿到什么好处不成？”

“你是不知道，之前不是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一次接了很多单子吗？他好像也在那些单子里面。那家伙大概是慌了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面对一群杀不死的’外来者’都能淡然处之的！”

果然如此，萨里安想起自己在那些单子当中看见了名字标注为“博格达”的里德拉·海尔希。要是没有生命危险，海尔希大可不必主动“招惹”到能止小儿夜啼的“暗影”。但是那家伙想要搭上“暗影”的线也是真的。其他人可没他那么大胆子，顶多雇些人去干掉玩家们。

“哈哈，我知道，我刚从法尔老爷子的地盘出来，那家伙还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哪！我看他得坐在那里、一直等到不死幽灵回来！”

“是吗？哈哈，希望他没喝太多水！”

接下来就是一阵哄笑声，夹杂着几个粗俗的笑话。

······我不叫不死幽灵谢谢。

萨里安郁闷地又吸了两口酒。

当时萨里安给自己起的代号明明是“暗影”。虽然无论萨里安这个人设、还是是季月本人，都没有各种废话、自报家门的习惯，但是当初写在《契约书》以及“名册”上的，的的确确就是这个称号。

结果后来硬生生被人叫做“不死幽灵”。

······萨里安寻思，这幽灵也不是“不死”的啊。

这可算得上是一个常识错误，就像说“幻象师有无数张脸”一样。人家明明只有一张脸，只是你自己“看错”了而已。

幻梦当初为了能够制造出这种“常识错误”，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弄出联想词库来······可以说，为了误导玩家，真的是很努力了。

当时季月也和同事们一起畅想玩家们气成河豚的样子，“嘿嘿嘿”坏笑得挺开心来着。

现在嘛——“不死幽灵”听上去也不错，不是吗？

萨里安气呼呼地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吞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