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纳德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同僚们救下这些年轻人，是一场从邪恶仪式挽救无辜灵魂的善举，即便得不到感谢，也不该是如今的局面。

可现实就是给了他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巴掌。

在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这些年轻人放下难以理喻的仇恨和敌意后，魔法师们被逼无奈，实在没办法再留手。

强有力的禁咒重伤了包括主教在内的对面所有人，使他们昏迷倒地，奄奄一息，但赢得胜利的魔法师们却没有一个人露出喜悦的表情——他们都紧皱着眉头，满脸不解，部分性格较为敏感的人甚至露出受伤之色。

毕竟没人会乐意被自己努力救赎的对象反咬一口。

李纳德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作为林顿公学的守门人，他一直践行着公学保护人类、维护正义的宗旨，然而此刻的所见所闻却让他感到巨大的挫败感，更甚于开始怀疑起自己：

“我们做错了么？难道……不救他们，反而是对他们的成全？”

李纳德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动摇。

其余的魔法师们也或多或少生出了同样的念头。

不过在脑袋彻底混乱之前，身后响起的声音成功打住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诸位请不要怀疑自身，也不要对这些可怜人感到失望。”爱丽丝一边说着，一边和耶尔走了过来，“他们早已在日积月累的洗脑下被极端的信仰腐化，灵魂也被戴上了一道名为虔诚的无形枷锁，这使他们盲目、疯癫，成为不可救药的宗教狂徒，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种种行为都不是发自内心、在清醒的思考下做出的选择，而是被信仰裹挟、被教会利用的产物。”

“请原谅他们吧。”年轻的领主沉重地叹息道，“被强加的思想和被歪曲的信仰，已经成为了这世上最可怕的诅咒。”

随后传送裂缝再次出现，耶尔将十四名教会俘虏丢进了伊古比尔神庙下方的监狱里。然后他更改了传送甬道另一端连通的地点，和爱丽丝带着若有所思的魔法师们去看第二个“证据”。

他们出现在公爵领教会秘密宝库的大门前。

那两扇看起来极为坚固厚重的金属门板被耶尔顺滑无比地切开，露出后面堆积如山的金币、宝石和珍贵香料，在柔和的魔法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芒。

魔法师们的目光凝固了，因这超出他们想象的庞大财富。

褐袍女士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教会怎么会有这么多财富？”

其他魔法师脸上也同样写满了疑惑与震惊：“教会不是一向倡导苦修，将世俗的欲望视为原罪吗？怎么自己竟然在私底下积累了这么多金银财宝？”

“这、这么多财宝，到底从哪里来的？这与他们一直以来所宣扬的教义完全背道而驰啊。”

使团内最为年轻的那一位魔法师更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老天，我们每个季度都像乞丐一样，想方设法地四处争取研究资金，而他们——哦！梅林在上！他们过得是什么富得流油的好日子！”

此话一出，其余的魔法师们都哽住了。

褐袍女士心头发堵，想起自己那些写项目申请书写到两眼无神的学徒，还有自己一到季度初便得成天堵着蒙德校长，在他的办公室里要钱一要就是一天的艰难时光……

“我要知道教会的这些财宝是从哪里来的！”她忍不住磨了磨牙，“我们用一生的精力研究魔法，争取每一分每一毫的资金，甚至为了一个实验而愁眉不展，根本没有余力去追求更多物质的享受。而教会呢？如果他们真的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掠夺了这么多财富，那么……”

褐袍女士没有说完，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眼底的愤怒，那隐忍的怒火，比她最擅长的火系魔法还要炽烈。

爱丽丝对此乐见其成，她上前一步，指尖指向宝库墙壁上一处毫不起眼的描金浮雕。

那后头便是藏着账簿的暗格，虽然这样的布置已经足够隐蔽，但可惜，还是逃不过真理以上的感知。

耶尔弹指唤来账簿，再由爱丽丝将它转交给面色凝重的魔法师们。

“看看吧诸位，看看教会打着‘神’的幌子攫取来的财富，到底都从哪儿来，又到了哪里去。”她似嘲讽，又似叹息般说道。

李纳德代表使团众人接过了那卷并不单薄的羊皮纸。

他解开了外面的抽绳，缓缓将其展开，然后念道：“去年公爵领地的八百万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