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贡香。”,他忍不住出声,落长鱼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要再做什么补救的意思。顾池臣将自己手里的香也插好,抬手把女子的扶正。
落长鱼瞥见,把脸转过去,觉得顾池臣颇为迷信。
上完香往回走的路上,人散了大半,他们在一个汤铺摊前落坐。
“王兄看的怎么样了,这次可有信心?”
“凭我王兄学识必然不能出差错!你可别召来晦气!”
说话的二人一看就是相识的,说着说着就闹成一团,坐在他们对面套着身布衣温书的男子笑了笑。
热汤做好端上来,汤铺老板冲他们和蔼一笑:“现在这年头书可不好读了,小伙子以后要是愿意我,我认识个人,他家里今年要办个学堂。”
“你怎么说话呢!我王兄是要高中之人!去什么学堂!”
书生接过汤,能听出来对方没有恶意,如今皇室还有世家子弟皆在由皇家钦办的书院内进学,像他们这种平民百姓好一些可以进私塾,若是家中贫苦的也只能自己温书了。
书生道了句老人家勿怪,汤铺老板仍如先前一样和气,也是冲他笑笑什么也没说。
“来客官您的!”
顾池臣:“多谢。”
不多时,落长鱼两人点的热汤也端上来,顾池臣将汤匙擦净放到她碗壁,他们旁边桌子没再说话,整个摊子静下来。
过了片刻,刚才吵嚷的那人似是神情激动愤愤锤了下桌角,接着又低声嚷起来:“那老头说的也没错,倒时就算中第说不定也没什么用,弄不好连命都……”
“春围乃是陛下亲自举办,阿弟慎言。”
“王兄我说的又没错,黄兄中了榜本该入朝为官,可现在都还没给我们传过一封信,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另一人拍拍他的肩:“或许黄兄他太忙了,才会没功夫写信,朝廷不是宣布了告示月底要颁布新策吗,会好的。”
“可不还是那些人……”
几人吵吵嚷嚷了会儿便停了下来,落长鱼与顾池臣没坐一会儿也起身离开。
夜很深了。
床榻里落长鱼安静阖上眼,再次入梦。
梦里的场景是个金堆玉砌的宫殿。
“新策推行在即,有我等亲自盯梢必然不会出丝毫差错,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放心。”
关太后掩唇笑着:“那就劳烦李大人了,事成后哀家必定给你重赏。”
画面一转,又来到一个延廊,似乎是两人在争执什么。
女子凝眸质问她对面的妇人。
“今日张贴的皇榜为何会有毛家公子,他明明每次成绩末尾,为何还会上榜。”
“长鱼你不知道,考前一个月毛家那孩子一门心思读书连饭也顾不得吃,日日废寝忘食,也许是见成效了,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的。”
太后疑惑的声音顺着风传到女子耳里:“那春围不是你一手操办的吗,究竟如何你应该最清楚了,怎么反倒来问哀家。”
梦境戛然而止,落长鱼睁眼起身。
女子沉默坐着,寝衣铺着的薄纱晃了晃,月光汇聚到上面,折射出一股冷调的灰。
彻骨凉寒的风从没关严的窗柩里闯进来,她走到窗边,静静看了会夜色,并没有把窗子合上,今夜月色淡静,落长鱼想到再过不久即将发生之事。
关于新策是否需要推行,不日皇帝便会召举群臣在大殿决出最终的结果,太后这边已经为她找到了获胜筹码。
她只需要和前世一样,拿出章家新入宫的宠妃与落瑾手底大臣有染的证据,
狸猫换太子的意图若被皇帝知晓,他自然会站在她们这一侧。
章家与落瑾关系亲密,落瑾也必不可少会受牵连。
宫里严寒依旧,红墙耸立无声间与外面集市的繁闹割裂。落长鱼坐下来,半边身子依偎在窗边。
寝殿周围种了很多梅花,如今正是它们绽放的时节。
刺骨的严寒过后,满园红梅争相绽放。
淡雅宜人的芳香铺面而来,坚韧幽微的梅在这灼人的严冬里带来磅礴盎然的生机。
看着满园的梅,落长鱼不觉想起今日顾池臣身着的那席莹白石纹长袍,遍身的白衫上下竟是用了根酡红的玉带系住。
顾池臣入宫以来长穿青色,很少会像今日。
“殿下为何不开心?”
她想起今晚男子突然的那句问。
不开心吗?
落长鱼在心底静静问了便自己,然后将结果否决掉,她想她是开心的,她应该开心才对。
以后不用再殚精竭虑,只需一天数着一天过,悠闲自在的享受,这样的日子她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忽然间,冰凉的风猛然灌进来,落长鱼打了个寒颤猝然回神。
院内点点的玫红映入她琉璃般的瞳孔,她向窗外伸出手,附于缎臂上的红纱与这方天地恰成鲜明的辉映。
茫茫深夜里,坚韧不拔的红梅傲然伸展,随风摇曳。
夜更加深了,未来得及消散的露水逐渐凝固,最终形成尖锐的冰簇一根根悬在梁下。
烛火还在不断燃烧,一圈自烛心散发的微弱光晕显现出来,把窗前孤坐的那抹身影轻轻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