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姿轻倚圆柱,古蓝色的发带松松系在头上,随雨丝飘荡,一双墨瞳漆黑的深不见底。
雨帘下冬雪化得透彻,墙角躲雨的猫奴引去顾池臣视线,它脖子上套了个赤金的铃铛,一双碧蓝的眼来回打量,毛蔫兮兮贴在一起,看起来可怜极了。
陈一走过来好奇道:“那不是长公主的猫吗?那些宫人又没把它看住。”
三日前,临国进贡了只异种猫,不仅漂亮还十分聪慧,通体雪白,最与众不同的是它那眸色,天下猫奴含有,宫里第一时间就献供给了金銮殿。
顾池臣扯了下唇角。
那肥猫整日跑来跑去,心眼子有八百个。
喵—喵—喵——
细弱的猫叫一声皆一声响起。
陈一咧嘴笑了,指着它:“主子您看,他认得您!”
喵—喵—喵—
猫咪叫声又急迫一些。
顾池臣面色愈加不虞。
可不认识他吗,这些天他不仅得伺候落长鱼,还得连同这小东西给一起伺候了。
陈一知晓顾池臣这些天‘打杂’经历,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妙,赶紧说了些其他话来找补。他主子日后是要做大事的,能乐意伺候一只猫吗,答案当然是不能,陈一自问自答,搁心里暗中抽了自己几百下。
他低头忏悔,突然从袖中碰到个疙瘩,他瞬间惊醒,又埋怨起自己猪脑子,怎么忘了汇报这等大事!
陈一深深低下头,双手将装有情报的竹筒呈给了顾池臣。
一刻钟后。
看完那纸条,顾池臣手心逐渐攥紧。
陈一好奇:“主子,怎样。”
见男子不答,想了想他又问:“主子,长公主那天到底说什么了?”
情报说的乃是刚刚朝堂所发生之事。
听他问,顾池臣回神,那晚落长鱼不停相逼的场景在他脑海又浮现。
“顾家上下对殿下忠心耿耿,定然站在殿下这一侧。”
“本宫问的是你?顾池臣若是你,你选得可跟他们一样?”
烛火昏黄缱绻的烛色里,四目相对,他缓缓开了口:“受万民供养,为天下谋福祉,臣自然会选殿下。”
看着纸条上赫然晕染的字迹,顾池臣眸子深了深。
议政有变,长公主提请肃查春围,不日即将执行。
大殿,皇帝即将下最终定论,刚才太后这边的人已经准备进言章家妃嫔与人通奸,落瑾的人也准备上奏事关她们这边有官员贪污枉法的账单。
可就在此时令他们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落长鱼突然派人拿来一叠名册,上面记载了事关近些年间那些大大小小的官职替换名册。这一举动,无疑将科考的虚伪和当下官员世家间阴暗毫不留情揭穿。
皇帝,太子,太后,包括落长鱼自己手下的人都是一愣。
那名册坠了长长一地,最起初太后那边的人以为落长鱼是找到了更有力的筹码,没想最终得到的却是一份包含他们在内的交涉私贿名单。
落长鱼这边的大臣懵了,他们来时并不知道有这一出,然后,他们就听拿名册的女子说,她手里已经掌握了名单上大半的证据,让皇帝下一道旨,彻查这些年的官位分配后再定新规。
这一招打了所有人个措及不妨,偏偏此时宫外又传来一消息,边境打了胜仗,大军不日就要归京。
众臣哗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没有那份名单他们早就闹在殿里起来,可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他们只得畏手畏脚。
太后手底的人互相看看,皆在挣扎,几十年前的事翻出来,他们怎么着也得脱一层皮。
他们这犹豫着,就见一人从队伍里站出来,只说了附议二字。
丞相容海也随之出来战队,太后这边一看容家既然都已站出来,那他们也没什么可说,而且从眼下形势看来,他们似乎也没别的选择。
于是接二连三的应和里,最终事情以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匆匆结束了……
落长鱼听完结果便直接离开了大殿。
大雨滂沱,反而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倾斜如下的雨水瞬间将地面淹没,雨幕珠帘,高阶之上。
美人手执油纸伞,透明水云纱包裹的蓝色曲裾裙勾勒出她高挑的身姿,裙面上复杂的鎏金色古典云状暗纹大片大片罗列,同色的领衣交叠逐渐往下蔓延。
深蓝色的裙摆曳地,随她步伐慢慢划过长阶。
突然,落长鱼停了下来,视线与雨帘中另一双墨眸相撞上。
高台之上,落长鱼没再往前。
成珠成串的水滴砸进石砖缝隙,她垂眸,静静瞧着那人撑伞提步向她走来。
在次于她几节台阶处停住。
一双狭长的星眸含了温冽如初的笑意,顾池臣仰起头,声音隔绝掉周遭烦躁湿润的雨声,薄唇勾起,
“殿下,臣来接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