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京各城各地从未有过女子为官先例。
落长鱼面无表情,眼眸直直坚定看着她:“那又如何,自幼课业考测你便名列前茅,四书五经熟稔之度,不止这一点,他们也不如你。”
魏阁老自小教导魏家小辈团结一心,言道身为兄弟姐妹,他们本就该平等,他不会有所偏倚。
日后他所栽培的魏家之主,不论男女,只要勤勉好学,有大家之范能够撑起门楣,他便会选他作为魏家将来的主人。
魏凝自小受其熏陶长大,心中对夫为妻纲与常人认知不同,祖父曾专门召集她们姊妹,告诉她们,将来若寻到时机,他会奏请圣上,开设试用女子入朝堂为官先例。
从前听她祖父说,她就设想过,可后来事情接踵而至,越积越重,她所需顾虑太多,终究没办法再想。
魏凝不是什么妄自菲薄之人,她只是太过震惊,方才落长鱼所说的让她当县令的话。
她许久未听,竟乎有些生疏,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袍干净整齐摆在桌面,女郎把木盘端起来,视线与它齐平。
“既读圣贤书,何以论男女。”
天地广阔,人皆有权力为自己谋一番事业,有些事情,只充耳不闻往前便好。
魏凝跑的急,落长鱼帮她把头上乌纱帽扶正。“走了。”她声量不低不重,刚好她们二人听见。
女郎笑容很轻,轻的转瞬即逝,待魏凝回神,那马车已经走出城外,离得很远了。
……
“主子,属下怎觉得长公主殿下对您与之前有些不同?”
军队缓缓前行,陈一骑马跟在顾池臣身边,说着他一路以来看见察觉的变化。
民乱平息当日他便进到城内,容珩过来询问,他道自己偷偷随少卿军队过来,不过不久就跟丢了,没找到少爷他心急如焚,路途坎坷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众人位置。
陈一见到顾池臣,便嚎叫着扑到他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主仆情深十日未见,哭了一个时辰陈一还未停。
容珩眼尾瞅抽了抽,待人离开,顾池臣推开陈一问他:“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陈一拍拍烂似乞儿的外袍,全脸上下只一对牙齿白的突兀露出来,咧着嘴笑,道,“属下特意伪装的!是不是很像。”
顾池臣:“……”
陈一疑惑的问,顾池臣拉了下缰绳,没去看他。
“有吗?”他似不在乎般哼了声,没人看见到角落内,嘴角却疯狂上扬。
……
天色渐晚,军队慢慢停下来。
郎君离马车离得很近,里面坐的人似乎说了什么,他展颜一笑,灿烂极了,也极其碍眼。
前面石块坍塌,容珩策马准备禀告落长鱼,靠近时看见这一幕。
默了会儿,他慢慢走过去,径直来到马车窗边,敲了几下车壁,道:“殿下,石块将路堵住了,今夜我们恐怕过不去,不远处有个驿栈,可能要委屈您再多等一晚。”
车内不一会儿传出回音,得到准许,容珩喊来名士兵,下达全军休息整顿,待明早路障清理时刻候命出发的指令。
车轮压过石子,缓缓停于驿站前,店家身边站着奴仆,得了大量银两,早早便在外等候,再三保证今夜不会出任何差池。
车帘掀开,扶着顾池臣手臂,落长鱼半边身子探出来,她正要下车,可冥冥之中却有样东西强烈吸引着她,催促让她停下去看。
落长鱼视线定在那方背影上。
由婢女妈妈陪同,一名女子缓缓向驿站门口走,她身形纤细,看起来似乎多病的模样。
顾池臣察觉望去,没看出有什么,可落长鱼一直望,他问:“怎么了?”
“她是谁。”
落长鱼也不知为何,今日她竟莫名对一位陌生人感到好奇,可她恍惚觉得,若她不问,似乎就会错失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容珩看见那人,解释道:“临妃娘娘胞妹,楚家嫡次女楚轻月。去往令城途中她和贴身婢女躲避敌兵恰巧被臣碰上。”
她请求他带她归京,正好顺路容珩便答应下来。
楚轻月。
一时间,落长鱼脑中似乎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有这三字不停回荡。
原来她就是楚轻月。
女子缓缓进到驿站里,她似乎正在咳嗽,背影一颤一颤的,丫鬟婆子不住替她顺着气。
两个病秧子凑到一起,竟能活得长命百岁,想到话本结局,落长鱼顿时有些语塞。
她情绪隐藏的很好,瞬间隐没下去,瞳孔中又覆上先前的淡色。
她低头走下马车,只觉眼前突然刀光一闪。
皮肉撕裂的声响瞬间蔓延进耳内,顾池臣抬手直直迎上刀锋,一脚把偷袭的士兵踹飞。
他掌心一直滴血,可他似乎察觉不到疼,刹那便冲过去,在士兵咬舌自尽前,迅疾卸掉士兵下颚。
事情发生突然,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