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安兄?”
“这幅画是?”安光良问道。
“徐姑娘画的。”沈松清说的时候一脸骄傲,安光良差点以为这是沈松清自己画的。
安光良最终没把想法说出口,自己实在对画不甚明白,犹犹豫豫的点头应和。
沈松清独自走进房内,找了半天地方,终于找到一个最显眼的位置将画挂上去。沈松清在在房间中央,左右端详许久,又将画取下来。
沈松清又是一番胡乱翻找,找到专门用来放孤本书籍的匣子,将那些平日恨不得供起来的书放在一边,然后珍重的将画放进那个匣子里。
沈松清坐在椅子上,隔着盒子就能看清画的模样,还有徐姑娘的笑容——
虽然未曾见过徐姑娘的样貌,但徐姑娘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不惜以身犯险。况且徐姑娘聪慧睿智、品德高尚,寥寥几面便已不能忘怀。
温颜见到阿月的时候,阿月带着温颜去了一个地方,那是第一次见到崔兰的地方。
崔兰坐在河边,旁边放着季子平的尸首,她正一点点挖着土,弄出一个能将季子平容纳进去的土坑。
季子平的尸首躺在一个漆黑的棺材里,他的身上已经换上素日常穿的衣物。
温颜走到崔兰身边:“很抱歉,我没能让楼易受到应有的惩罚。”
崔兰抹去眼泪,一脸轻松的笑着:“起码楼闻那个凶手死了,子平在地下也能安心。”
崔兰见着温颜情绪不佳,拉起温颜的手又叮嘱道:“我进了大牢听那些狱卒说,我才知道礼部尚书是多大的官,您千万不要和他作对。”
温颜不适应的想要抽回手,在看见崔兰担心的神情后,心底蓦然一软:“也不算大官。”
崔兰急忙摇头,生怕温颜不知道其中利害:“那些人说尚书令最大,接下来就是尚书,我当时听到这个事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我怎么能拿我儿子的事,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在这里呢?”崔兰看了一眼季子平,又对着温颜说道,“我想去找您,让您别管这件事了,可我不知道您是谁,您在哪?”
温颜不喜欢这样絮絮叨叨的叮嘱,抽回自己的手:“我和楼易有仇,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指控楼易,毕竟直接致季子平死亡的人是楼闻。”
崔兰笑了笑:“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我知道做人的道理。您帮我,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楼易。”
“就是因为楼易。”温颜打断了崔兰的话,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好,又干巴巴补充,“楼易换卷案都做了这么多年了,我和他是很早之前的仇敌了。”
崔兰看着温颜的表情,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好——与楼易无关,但您真真切切帮了我。”
“您是我和子平此生最大的恩人!”崔兰说着眼里就绪起泪水,紧接着就要跪下,温颜使了眼色,后面的阿月过去将人扶起来。
温颜说道:“你不必谢我,都只是交易。”
温颜说完就走,季子平今日下葬,本想着为他上一炷香,但崔兰的热情让温颜无力招架。
温颜还没走几步,崔兰就跟上来,将自己头发解开,漏出里面的刀片,那是温颜曾经给崔兰的东西。
“这个,大理寺没有吧这个当做证据呈上去,我怕您还有用。”崔兰将刀片小心翼翼放进温颜手里。
刀片周围还裹着一层布料,似乎是怕温颜拿着刀片划伤自己。温颜过了一会才看出来,这个布料同季子平身上的布料大差不差。
温颜大体估算了一番,崔兰所有的家当,只能够买那个棺材和那身衣服。
温颜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与其说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不如说不喜欢看见崔兰对于季子平的爱。
那种高尚的、不掺杂一丝利益的爱。
温颜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死在柳疏桐的阴谋算计之下,徐苏溢会为自己掉一滴眼泪吗?
徐苏溢会倾尽一切为自己报仇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温颜就想到了那个答案,徐苏溢不会,她永远都不会。
徐苏溢此生最在乎的人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自私的帝王,她的所有爱都倾注在温弘身上。
无论是用药让温颜久病不起,还是直截了当残害无辜妃嫔,更或者是杀了每一个未出世的胎儿。温颜很久以后在某一刻终于明白,徐苏溢只是想用这种手段让温弘见她一面。
见她一面——
温颜匆匆告辞后快步离开,崔兰在后面大幅度挥手:“您住哪?我去谢谢您。”
温颜走出好远之后,愣神的看着自己的手心,那是抓过那只玉佩的手。
温颜用力将手合起来,手中残存的温度在冷风的吹拂下一点点消失,温颜看着手掌心,自嘲一笑:“这一切都只是交易,皇宫之内不需要感情。”
温颜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愣神,自己一路不知道踩着多少人的尸体长大,有什么资格去谈论感情?
皇宫里长大的人,她的每一寸骨头里都渗着恶毒,每一块血肉都是阴谋算计。
皇宫里不需要温情,自己走的那一条路也不需要感情。只有肮脏的交易和狠毒的算计,才是活下来的唯一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