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月亮难得在今夜放了假,天际的繁星试图聚集在一起照亮大地,却如蚍蜉撼树般劳而无功。绿植被风轻柔拂过,如母亲在安抚惊恐的孩子。
写完作业,已然到了午夜。软乎乎的小狗也是熬不住,蜷在主人脚边呼呼大睡。
夏时雨写下最后一个答案,脸上的凝重和专注顿然消散,他十分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上,举起右手欢呼,顺便拉伸一下:“终于写完了!好耶!”(虽然其实部分不重要的题目都没有做)
没听到回应。他转头查看,正看见江寒松手撑着下巴,神游天外地盯着窗外黑黢黢的一片。
他眼神过于空洞,即使房间光亮十足,也没有一缕光芒照得进幽暗瞳孔里。少年侧着脸一动不动,像是摆在橱窗前精致的人偶。
他前面的书本摊开,夏时雨垂眼看了看,是英语单词。
那看起来江寒松应是在背单词。
困意渐渐袭来,夏时雨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弯下腰,单手抱起因主人离开而醒来的饭团,睡眼惺忪的狗狗静静待在人怀里,被抱到了自己的狗窝里,随后懒洋洋地继续睡觉。
看见饭团继续睡觉,夏时雨走回书房,轻手轻脚地收拾自己的书本。
该收拾的都收拾了,也检查了明天要带的东西。抬眼看去,江寒松依旧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对江寒松轻声道:“寒松,休息一会吧。作业那么多,其实也不用全部都写完的,把重要的做完就行,而且没完成也不会被处分。”
这时,死气沉沉的人偶像是终于恢复生机一般,放下了发麻的手。
他垂下眼睫,省略掉了心里不重要的话,闷闷地回复了一个字:“好。”
拿起静音的手机,勿扰模式下几小时收到来自于白箬的信息,脑袋昏沉的他眸前猛然一片清明:“对了对了!预约挂号!寒松,你把手机给我一下,我给你挂号。”
“嗯,好。”江寒松从书包里翻找出手机,眨着一双单纯好骗的眼睛,十分信任地递给夏时雨。
夏时雨盯着锁屏弹出的解锁界面,顿时又给江寒松递了回去:“那个,密码你还没输……”
“密码我没改。”
闻言,夏时雨眼眸即刻微微睁大,盯着不苟言笑的少年发愣,这次的对视中,是他先错开了视线。夏时雨没想到,江寒松这么信任自己。
他的手默默收回手机,在上面操作了一番,随后却停下指尖的动作,被接下来的问题难住,蹙起了眉头。
转身望向江寒松:“这个要身份证来证明啊……你一个人回家拿可以吗?或者我陪你去家里拿一趟也行。”
听到提问,江寒松盯着夏时雨思索了片刻,选择道:“那你陪我去吧,今天路上太黑了。”
夏时雨顷刻点点头,拿起挂在椅背的学校外套,对江寒松应道:“好,等我穿上外套就走。”
他艰难地用右手将外套披在右肩膀上,忽地另一股力气帮自己盖好肩膀。他惊讶地抬起眼睑,习惯性往后探,江寒松正用一双纯净又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谢谢。”他颔首道谢。
今夜本就是个无月之夜,却还有层层云翳覆盖在上空,借着远方的路灯和寥寥开着灯的邻居,二人勉强能看见地上的路。冷风阴阴刮起,宛如女巫的指甲剐蹭脸颊。纵使不怕黑的夏时雨也害怕了起来,抓紧了快被吹跑的外套。
幸好路程只有几步,到了门口,感应灯亮了起来,给予了二位短暂的安全感。
电子锁感应到有人靠近,伴随着机械的铃声亮了起来。
见到江寒松伸手正要输入密码,夏时雨立即自觉转头看向别处。静静等了一会,电子锁发出正确的声音,夏时雨这才回头看过来。
“话说,要不要把你的指纹也记录下来?我把密码告诉你也行。”
“嗯?啊,这个……”夏时雨不知所措地眨着双眼,眸中的江寒松十分认真地等待回复。
“你真的不怕我其实是个假好人吗?就是那种必要时刻会背刺你抛弃你的那种?”
江寒松直直盯着夏时雨的双眼,反驳道:“可是你连手机都送给我了。”
夏时雨迅速挪开视线,继续说着其中的坏处,轻声细语地无意识贬低自己:“但是这只是一部手机而已,不值得你将家门的钥匙给一个你完全没知根知底的人啊。家里重要的东西那么多,我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说这话时很迟疑,说了这句话,也是在暗暗告知江寒松自己没给对方自家钥匙的原因。但他同时也害怕这傻孩子会随随便便就给别人家钥匙。
江寒松靠近了夏时雨一步,感觉到气息的靠近,夏时雨仰首看了一眼,平淡如水的面容多出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感情。
“为什么要贬低自己?我们的关系还不够好吗?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介意你没给我你家的钥匙,这都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还我什么。”一向做事淡然的江寒松突地过于伶俐地质问起来,语调也提高了不少。但看似莫名其妙的解释,其实是他试图安抚夏时雨深藏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