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我多少有点自知之明。进去,你我都出不来。”
“还走么?”
“走啊,总得讨媳妇吧。你也得讨。两条光棍赖在一起干嘛,我俩又不是筷子师徒。”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讨了这么多年,还不是给人家当车夫。”
“这么多年,我是去云游了。我才当公主车夫不到半旬。”
”啧啧啧……新官上任就出了这档子事。并且,出事就跑。上头对你的印象,可好不了。咋讨?”
“我就没肖想过。这对她名声可不好,你在外头可别乱说,行不。”
“行啊,怎么不行?你回丰京这么久,都没想着来找我,巴巴去给人牵马,人家多有面啊,我不得多少给点面子。况且我在她手里挣了不少钱。”
“我上哪去找你?家里空荡荡的,鬼来了都不愿意走。我看你天天跟人家姑娘后面,‘师傅’俩个字早忘记怎么写了吧。”
“师傅。”宋存忽然正色,“我见她第一面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肤浅,就看上人家了。”
“现在呢?发觉搞错啦?”楼羿一脸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宋存越想越心烦意乱,走不动道了,索性靠边蹲下,双手搭在膝盖上,“最近想起一些事,感觉她是我小时候的老熟人。”
楼羿随他,蹲在他对面,“所以呢?”
“刚在里面,那安大将军让我跪在我爹的灵位面前。我心里突突突的跳,和初见她时一样,这里很不一样。”宋存捂着自己的胸口说。
“你这样,八百年都讨不到媳妇。”楼羿无语极了,“你爹叫啥?”
“宋义。”
“全想起来了?”
“没有。就有点影的样子吧。”
“那安贼还跟你说什么了?”
“说他是我爹的结拜兄弟,说我爹认错主死得冤。”
“这杀千刀的……你信几分?”
“我一分都不信。”
楼羿这才稍微平了一口气。
“你现在肯跟我说了么?”宋存坚定地看着楼羿,“我信你十分。”
楼羿在犹豫不决。
“你不说,总有人在我耳边说,真真假假掺着。这个安大将军,是第二个。”
楼羿撑着膝盖猛然起身,“这辈子没讨媳妇的准备,就跟我来吧。”
“烦的很……也不知道跟你说是好是坏。你大了,自己决定听不听吧。”楼羿背着手,慢慢走在石板路上。
宋存看着他的身影在日光下缓缓移动,他似乎看到了师傅曾经教他轻功的那段日子。他小小的身体,飞檐走壁,却怎么也追不上师傅。有一天,他终于追上了,还没得瑟两天呢,他师傅就让他哭了——哭他的不告而别。空荡荡房子就他一个半大的小子,和回响的啜泣。
他跟上去,稍微落楼羿半步。
楼羿的背影,宋存依旧熟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不如从前般宽阔,而是微微下沉。上面压着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了……
宋存长臂一伸,揽住师傅的肩膀。
楼羿淡淡笑出声,“重死了。”
楼羿带他到两个新立的坟前-------一个刻着宋兄,一个刻着温兄。
“你爹。”楼羿指着其中一个对宋存说。“跪吧。”
“你爹是叫宋义。前些年,云游到西北,顺道给他们迁回来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这位是?”宋存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温祥光,怀勇军唯一的大将军。我们仨,还有那安贼,是结义兄弟。十年前……”
宋存的脑子如同发了一场大水,信息多得他头昏脑胀,他伸手一捞,却捞不到一个成形,空得手心阴湿潮润……
“哇……”宋存苦笑着,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却发现哽咽如同顽固的锁链,紧紧缠绕在他的心间,“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说,她怎么总在我面前提怀勇军的事情……人家三年前就已经在查当年的事情了,我还跟个傻狗似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
“就怕你这样。”
宋存怒视着前方,眼光中还有一丝委屈。
“行了,会帮你讨回来的。”楼羿对宋存说。
楼羿跪累了,支起一条腿坐下,伸手去查碑上的尘,“来得急,没给你们瓶酒。下次带多两瓶给你们。”
“你们该有的,谁都不能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