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凉爽且温柔,最适宜用来提神醒脑。
裴萱萱在田渊柏的房门前守了一夜,期间,他反反复复发起热,稍稍退热后,又很快烧起,让她的情绪也随之起起伏伏。
伺候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因均知,那躺在里面的男子,或许会是他们未来的驸马爷,所以照顾起来,倒是比裴萱萱还要显得尽心尽力。
既然他有了人照顾,裴萱萱不知该去哪,不过与其回到房内胡思乱想,她倒宁可坐在田渊柏的门前守着,至少,能时时刻刻关注他的动向,也让她好受些。
“主子,怎么柏先又染上风寒了?”
地上有只小小的水人,陪她蹲了有些时候了,尽管它没有脸,却也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乌泽那张略带委屈的脸。
“我也不知道田渊柏到底怎么了。”
将头埋入手臂,她深吸了一口凉气,意外感到脑子清灵许多,不过,这种方法也只有短暂的功效。
裴萱萱还是有些疲惫,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蔫蔫的,头上的发簪乱了套了,她也无意去理会。
“要不要我们隐了身去看看他?”般若许是抢过了乌泽操控的小人,与裴萱萱对起了话。
“还是先别冒这个险吧。”
伸手将小人承托在掌心,她戳了戳水汪汪的小头,软软的手感就好像在戳一个注满了水的透明气球。
眼看太阳渐渐升起,初秋的天亮的不快,让她觉得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待久了,有些沉闷。
起身松了松筋骨,不料脖子早就僵住,一动便生疼,她强忍着眼泪,正想给两人叮嘱几句,让他们安心在城郊的客栈乖乖等她,却被一声呼唤打断。
“裴首席。”
一个宫人打扮的男子对着裴萱萱行了个礼,随即道:“田公子醒了,在唤您过去。”
“醒了!”趁着宫人没注意,她慌忙把小水人藏入角落,直到眼看它瞬间化作一摊不起眼的水,消失在原地,裴萱萱才放心地提起裙子就往房内跑。
进到房内,伺候的几位宫人都已离开,本布置奢华的房间却满溢股中药味,呛得她连连咳嗽。
田渊柏此时乖乖平躺在不远处的床上,只掀起了一半眸子,看起来十分虚弱。
“师弟......”
她一路小跑着过去,趴上了床沿,用手掌贴近他的脸,发觉不烫后,才舒了口气。
“近来你怎么频频发热症?你的身体......”
有点自责自己跟他打闹时没有分寸,导致让他又病了。裴萱萱本欲开口同他道歉,双唇却被他食指一点,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怪你的。”他笑笑,却很是勉强。
“你还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不做二不休,裴萱萱索性直接起身坐上床侧,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心跳恢复了往日的平缓。
但汹涌的回忆忽而来袭,让她忆起了昨日见到的那道黑纹,手止不住一颤,差点被田渊柏看出了端倪。
“我的热退了,没事了。”
还以为他会借机揩油,裴萱萱甚至都做好了“以身殉道”,为他痊愈做出牺牲色相的准备。
例如——给他个抱抱什么的。
岂料,田渊柏竟满脸尴尬地挪开了她的手,还与她拉开距离,神情也变得逐渐冷漠,让裴萱萱摸不着头脑。
莫非是昨夜烧了太久,脑子烧坏了?
思及此,她不放心地强硬握起他的手腕,注了一丝灵力进去探寻。
但当灵力返回时,给出的结果竟是意外地好,甚至他现如今的身体,恢复得比前阵子还要好。
“咳咳。”
田渊柏嘴上虽然咳嗽不止,手上的力道却不减,他将手抽离得很快,让裴萱萱感到措手不及,甚至,还从他脸上读出几分戒备。
“师姐......”
他欲言又止,可细心的裴萱萱不难从其眼神中看到鄙夷之色,那模样,像极了与他初次相见时的场景。
就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掏出捉妖壶,把她收入其中。
那眼神让她感到莫名的心虚,于是下意识唤醒了存置于灵台的捉妖壶,惊觉此壶还在她手上,便松了口气。
“师姐,我要休息了。”
“方才让宫人叫你入内,也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无事了。”
田渊柏的笑容很是牵强地挂在脸上,犹如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酝酿出这个笑。
裴萱萱紧张地捏起裙边,亦回以一个假笑。
“既然师弟无事,那我便放心了。”
“宫里开坛在即,我还未来得及进宫面圣,时间紧迫,我就先回了。这几日,你先在这好好休息吧。”
起身捋了捋皱起的裙摆,裴萱萱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尽力不让他猜到自己已是察觉出了异样。
但她不知的是,自己仅仅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都显得僵硬不已,完全暴露了她的心里状态。
“师姐慢走。”
田渊柏躺在床上目送着她的身影,唇边却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无边又可怖的回忆占据了他的所有理智,让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自打昨日昏迷,他便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他竟然回想起了段丢失的记忆。
那是在大街之上,与裴御萱初次相遇的场景。
跟在她身旁的男人,长了头火红的头发,语气粗鄙,令人生厌。
熟悉的声音与相貌在脑海中和现实重叠,田渊柏终于记起,原他早就见过般若。
而他也想起了当初,究竟是因何坚持认为裴御萱是妖物的。
破碎的记忆碎片被渐渐拼起,一点点还原出最初的模样。
突然,裴御萱那张被他阴阳眼识破的真实面孔,又再一次深深刻入他的脑中。
“裴御萱!”
有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他,情不自禁叫出了那擅伪的妖怪之名,引得正欲开门要离开的裴萱萱下意识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