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挑衅般乜了田渊柏一眼,未料对方似是对她的攻击开启了无视状态,就连一个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依旧端着茶盏品茗,看起来如皎皎明月的清风君子,平日里暴躁的性子均被敛得干净,于裴萱萱眼中,这人跟得了精神分裂似的。
“你们喜欢便好。”
覆盖齐王眉眼的珠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因为看不到齐王的眼神,她便无法从中猜出他的想法,让裴萱萱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毕竟她是个现代人,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电视中,曾提过的伴君如伴虎这个“名言警句”,她还是记得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裴萱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上次裴首席与公主进殿,当时文武百官均在场,我还未来得及细细多看。今日一见,不成想,这天筑门的首席,果真如传闻所言,容姿殊丽,冠绝群芳啊。”
听到这,裴萱萱与田渊柏端着茶盏的手都禁不住一抖,所幸二人将茶喝了大半,不至于将茶倾倒在身上,可温茶还是洒了些许在袖口,也着实让两人感到坐立难安。
但齐王依旧不依不饶,继续自说自话着:“可惜啊,裴首席是修道者,勉强也算是半个出家人,若是当初本王赶在你拜入天筑门前便将你纳入了后宫,不知该有多好。”
其赤果的目光虽被珠链挡了个遍,但裴萱萱仍能从中感受到,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对她上下打量的恶心目光,令她胆寒又想吐。
现代那些个骂人最脏的词汇都在她脑内过了个遍,如果是在现代,这种人早就被她指着鼻子输出好几回了。
“皇上知晓我为修道者,那这番‘入后宫’的论述,便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既入了天筑门,还被家师寄予厚望,我的使命以及心愿,便只有引领天筑门走向昌盛。别的,我从不会多想。”
裴萱萱慌忙起身低头行礼,在齐王看不到的角落,她的嘴却在无声地疯狂咒骂,其速度以及丰富的词汇堪比平日里她和田渊柏的骂战。
“当”
只因她与田渊柏距离较近,于她说完这番话以后,便听见田渊柏握着茶盏的指甲刮过杯壁,发出一声弹响,声音虽极小,可于她而言,十分之清晰。
“裴首席的这张脸啊......”
齐王再次捋过长须,似是在不死心地紧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的脸盯出个洞来。
“如此不善加利用,可真就是浪费了。”他忽地张狂笑起,仿若一个想要强取掠夺的豪绅,只不过,贵为齐王的他身份更为强大不可撼动,便也更能彰显反被掠夺之人的无能为力与渺小。
“若你进了宫,源源不断的财富等着你,什么夜明珠,抑或是奇珍异宝?只要你所想,本王都可以为你拿来。”
“绝世的美色,怎可心甘情愿不用其来置换最高的荣耀呢?做个道士有何好的?裴首席细皮嫩肉,却饱受风餐露宿。倒不如入了本王的后宫,每日皆有仆人伺候。不必每日担惊受怕地生活,不必费尽心思地降妖除魔,只需乖乖待在本王这华丽的宫殿内,日复一日过着尊贵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许是齐王被她的这番言论弄得有些不悦,虽看不到他的眼睛,可他一侧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裴萱萱眸色沉落,羽睫轻挑,便心知这皇帝的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
“我确实卑微。”
眼角余光瞥到田渊柏握着茶盏的手在颤抖,于他将杯盏狠掷的瞬间,她猜到他是想起身替她说话,只不过,她却先行一步,拦在了田渊柏的身前,挺直了腰板说话。
“而且,我确实也如同陛下所言,时常风餐露宿,还偶尔遭受强大的妖物所袭,惹得一身伤病。”
“但陛下有没有想过,并非天下的所有女子都只想着存活于后宫之中,心甘情愿地做一只只知张嘴求食的金丝雀?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亦有每个人的无奈。我身卑位低,不予以过多质评,但我裴御萱的道路,是从一开始便订好的。”
咽了咽口水,裴萱萱微微转头看向田渊柏,却见他此刻正紧紧握着太师椅两侧的扶手,满脸惊讶地瞪着她。
“我打小天赋异禀,灵力充沛,性子也暴,从来都不是位甘于久困在闺中,绣花弹琴的女子。我裴御萱,乃天筑门掌门钦定的首席弟子,自小勤学苦练,一步一步修炼至今,而非张美艳的脸蛋便可以一笔勾销掉我这些年的努力的。”
或是过于激动,裴萱萱感到胸口有些闷胀。
其实她有时确实佩服裴御萱,明明有着天底下最无可挑剔的皮相,足以倾世的脸,自然是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
若是当年她选择入宫,只怕现在早就是在后宫一手遮天的某位贵妃,而非现在处处提防,时刻需戒备他人眼线的首席弟子。
但她没有选择这条路,因为她与裴御萱都清楚的明白。
皇家最为无情,一时的宠爱,不过是介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可色弛而爱衰,此乃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与其做一只被囚于深宫中,日日争宠求爱的金丝雀,倒不如做一只不被束缚,自由自在翱翔于天际的鹰。
她有野心有抱负,刻苦修炼不退缩。同为女人,裴萱萱不得不钦佩活在这吃人的时代中依旧能保持本心的裴御萱,尽管她是反派,她不会有好的下场。但至少她挣扎过,求存过,而不是得过且过为求安稳做个寄人篱下、供人观瞻的玩·物。
男人的野心且可称为枭雄,女人的抱负与手段便被称为毒妇。
可最后的是非功过,自我与本我的一种辩证,仔细想来,又怎么能依靠世人的好赖话评断呢?
田渊柏被她的这番话惹得忍不住站起,与她并肩而立。眼中似有股烈火在燃烧,又如雁儿无心地掠过湖面,泛起的涟漪柔软了他的目光,激起一记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