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复生,原毫无生气的“母泉”,被裴萱萱的肉身一举净化了个遍,包括被田渊柏腰斩的大范围林木和烟尘滚滚的土地,均在瞬间被恢复如初。
田渊柏仍呆愣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眼尾止不住地狂烈跳动、抽搐。
似乎是没有了任何求生的意识,他颓败地垂着头,散发拢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仅能看到其手中还紧紧攥着裴萱萱的袖角,仿若她柔弱无骨的那只手还被他握于掌心。
“母泉......活了?!”
南星依照问天的嘱咐才赶到,即刻映入眼帘的,是周遭逐渐复原的茂林与“母泉”。
“母泉”此时镀了层厚厚的金光,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庇护,纯澈见底,焕发出新的生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向远处眺望去,黑夜中,一个身影蜷缩在高处,南星眯了眯眼,看得不甚真切,便追上前去打探,竟发现此人是许久未见踪影的田渊柏。
跪坐在源头的田渊柏,与面前生机勃勃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像位得了失心疯的疯子,散乱着一头乌发,身子还偶尔会随着急促的呼吸打着摆,明明听到了南星的脚步声,却也只低垂着头颅,一语不发。
“渊柏,你......”南星几欲上前拍拍田渊柏的肩膀,但其周身散发出的可怖气息又将他吓得打抖,逼得他只敢远远同田渊柏搭话。
毕竟南星只擅医术,什么巫术蛊术咒术,一概不知。
但既不知现今是何状况,他也只好默默守在田渊柏的身侧陪着。
南星不敢贸然前进,但这个场面又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外加在来之前,问天明明知会过他,让他迅速赶往此救治师姐。
可当他来到这里时,却不见了师姐的身影,反是无端见到了失去行踪已久的田渊柏。
而素来会将自己拾掇得干爽洁净的田渊柏,竟会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跪坐在此。
南星咽咽口水,皲裂的地面传来股灼热感,虽正值秋季,但内心慌乱的燥意早已让他忘了冷静。
他忧心于裴萱萱的伤势,毕竟被问天长老形容得如此紧要,定是伤势很重。
可环顾了四周,却不见了她的身影,南星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之下,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几口气,为自己鼓足了勇,才选择继续上前。
“渊柏?你怎么了?”
“你还好吧?问天长老说师姐受了重伤,命我赶紧来此救治,师姐她人呢?”
正要上前同往时那般拍拍田渊柏的肩膀,南星的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到他,便被田渊柏一把掐住脖颈。
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如此对待,南星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只像个布偶任其掌控。
喉间的气息越发稀薄,南星涨红着脸,眼睛翻白,快要背过气去。
他甚至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窒息的感觉就先一步滞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莫要靠近我!”
田渊柏如今最听不得别人提及裴萱萱的一切,包括“裴御萱”以及“师姐”。
这几个字,传入他的耳内过于逆耳,便有如用尖锐的针尖不断摩挲着他脆弱的耳膜,同时用刺锤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把他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渊......!”
南星使尽力气从牙关中挤出一个字,意图唤醒田渊柏的神识,却见其额间竟渐渐亮起道黑光,紧接着,不知从何处飘来几股灰浊的气,“滋溜”一下便齐刷刷钻入了那黑光里。
“......!”
虽被掐得无法言语,但从其发出的气音,也不难辨出南星的惊恐。
而且这种惊恐,是在人遇到了最为害怕的事情后,才会发出的最原始的声响。
回看到田渊柏的脸上,只见他脸色发白,像是中了什么邪,一双本熠熠生辉的凤眸染上了抹红色的恶,同时额间浮现出个印记——是成为堕仙的标记。
“咳咳咳......”
在关键时候,田渊柏松了手,他不受控的黑色长甲划破了南星的喉咙,所幸伤口不深,且南星擅于治疗,便立马用灵力为自己止了血,然后忙朝后爬了好几步,直到没了力气才停下。
得救了。
他在心中暗叹,觉得田渊柏许是对他还怀有善心,所以并未打算对他下以杀手。
可尽管田渊柏对其手下留情,也还是害惨了他。
南星像是条被踹上岸边的鱼,猛地从身边汲取着新鲜空气,头顶的月轮绕了小半圈,正挂在天际的中央,阴恻恻的月色打在披头散发的田渊柏的脸上,为他镏了层阴郁之感。
从未见过田渊柏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南星只觉仿若世间所有的阴气全都灌注到了他的体内。
南星咬咬下唇,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来说,面对此等凶悍的对手,他只能认命自己为鱼肉,他人为刀俎,且看对方打算如何摆弄他了。
“渊柏,你不要自甘堕落,成为堕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届时若想要再回头,可就难了啊。”
终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走入歪门邪道,南星苦苦相劝,可对方显然已坠入了另一个游离的世界,他的一言一语,似都不再能入田渊柏的耳内。
“她怎么能离开我?她怎么忍心就这么随手丢下我?!”
或许是这里只剩他们两人,南星的声音显得尤为的抓耳,田渊柏早已认不得面前的人,只一心想吐出心头的苦水。
南星听完这番话,心底也猜出了一二,但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无法印证自己的猜想,正欲起身间,田渊柏满是怒意的红眸朝他瞪来,吓得南星软了腿,一屁股又坐回了地面。
“师......师姐她难道被你......”南星的唇颤抖着,于吐出几个字的瞬间,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寒得他胃疼。
猜想到急于求证的自己又会吃上一击,南星慌忙设下了个弱得不行的盾,但聊胜于无,也好过就这么干坐着,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田渊柏果真又被激怒了,他本就站立于水源的顶端,正用那对红得要滴出血来的凤眸,死死盯着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