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是在夺下这妖界时受的伤,也不奇怪。
可,能留在他的身上久久不祛,以田渊柏这极要面子的人来看,定是因为真的祛不掉,才迫不得已留了下来。
到底他曾受了多重的伤啊?
刚放下的心又提起,裴萱萱其实并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看到了那双满是疮痍的手,才对他的胃手下留情,但确实是心软了些,所以连辣椒都不舍得多放,连盐巴都要精打细算地掷进锅里。
太久了,他没有回到人界,也没有再品尝过人界的吃食。
这是妄念在散场时,偷偷和她说的。
那么,田渊柏,你又因何要在这荒芜的妖界滞留如此之久,而不选择升仙呢?
裴萱萱哈了口气,仔细算来,人界应当准备入冬了,可妖界并没有明确的四季划分,季节从来都跟音乐播放器里按下的随机音乐那么随意,裴萱萱以为可以用呼出的雾气转移一下胡乱飘散的思绪,却不得要领。
微热的夜晚,许是田渊柏刚放下幕布,天色很快便转换成沉寂的黑色,裴萱萱抬头看了眼夜色,正要离开,却发现一直垂着的手臂麻得不能动弹,脸立马皱成一团,在原地小声嘟囔着。
而远处的一棵宽大柳树后,躲藏着个人影,他默默看了裴萱萱全程,紧接着盯着她皱皱的小脸轻笑了声,便将目光从亭子处挪开,继而转身倚靠着树干,眼中透出哀愁来。
月光透过柳枝,斑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束发,低垂着头,使得额前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冰冷的光明晃晃刺下,显得他有些孤寂,可他似乎不甚在意。
同时,他反复抚摸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像是在企图能摸出个所以然来。
可惜无人能给出答案,包括他自己。
*
第二日,裴萱萱是被阵阵蛙叫声吵醒的。
睡眼惺忪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她甚至没有收拾自己的心思,只一心想冲出门给那群恼人的蛙爆锤几拳。
昨晚她在梦中和几只妖物缠斗了一晚,早已是筋疲力尽,就在她掏出符咒欲要降伏它们时,耳边传来聒噪的蛙叫,然后她就这么醒来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青蛙了!”
裴萱萱捏着拳,身上只穿了件单衣,抬起脚就朝房门暴躁地踹了一脚。
她生平不仅讨厌扰人清梦的人,更讨厌青蛙!
现在更更更讨厌扰人清梦的青蛙!!!
房门敞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绿色,裴萱萱揉揉眼,甚至无法分辨外面到底是一片绿色的草坪,还是一群绿色的青蛙。
“呱”
见有了突破口,被困在原地的群蛙冲着裴萱萱的房间一拥而上,差点将她都给绊倒。
“哇啊啊啊!黏糊糊的东西滚开啊!”
裴萱萱在原地不停跺着脚,心中只恨自己没了法力,若是她还一如往时那般强,早就把这群恶心的玩意给全丢出门了。
“闹什么?”
田渊柏的声音适时传来,期间还带有丝笑意,就仿佛在明示着,这群青蛙,是他放进来的。
“既然起了,就把它们都抓了。”他倒是看起来自得其乐,白色的长靴尽管深陷入了泥泞的地里,却也满脸的无所谓。
不知在何时,裴萱萱才惊觉房门前的一片绿荫早已变作泥地,成群的青蛙匍匐在此,像在和她示威。
“今晚我要吃青蛙。”
田渊柏冲着还在慌张寻找落脚地的裴萱萱歪歪头,又用眼神点了点地上密密麻麻的绿色生物,嘴角勾起抹得意的笑。
你大爷的,故意的是吧?
裴萱萱就差没杀到他的面前朝他吐口水了,可奈何青蛙群体庞大,将二人的距离隔得如同挤入了条银河,她仇恨地瞪了对方一眼,便看到田渊柏掌中忽而浮现出一个罗盘。
威胁我是吧?
她朝身旁啐了口,气势汹汹地挽起袖子就要向田渊柏走去。
“小心脚下。”
田渊柏抱着臂,一副看戏的样子站在原地等她,未曾想,裴萱萱只顾着上前找他出气,却并未注意脚下肆意挪动的生物群。
“啊!”
裴萱萱几经窒息,只感到脚下踩到个软趴趴黏糊糊的东西,虽隔着鞋底,但还是令她浑身都发起软来,后背沁出大片冷汗,打湿了她单薄的衣物。
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抱着臂笑眯眯的臭男人,裴萱萱使出吃奶的劲回了个僵硬的笑,紧接着便一脚踹飞那被她踩得有些虚弱的青蛙,同时弯下腰来,去试图捕捉它们。
田渊柏,你耍我是吧?
咱俩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