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不作声,转身就走。你说是就是吧,至少德米特里拜托的事情我记下了。看他口气,应该打过不止一次我的电话,但由于手机已经在莫赫悬崖丢了,除非耶稣再世,否则他就是打上一千遍也接不通。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我,他必然大费周章。
即使是在人人都身份贵重的沃尔图里,那里面的吸血鬼对凯厄斯的忌惮依然有目共睹。他既然冒着惹毛凯厄斯的风险把电话打到到这里找我,那所求的事肯定对他来说意义深重。虽然最终我也没弄明白德米特里这一通支支吾吾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至少记下来的东西可以包他不虚此行。
“你可真是好心。”凯厄斯从后面追上来,口气恭维又美好,我依旧向前,他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很大,令我不得不停下,“我可不知道你还会那么关心别人的事。”
“别人的事?”风吹过草坪,带来经蚯蚓松掘后泥土蓬松湿润的气息,以及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发丝末端拂过眼瞳,一阵细痒,我索性停下来,拨开乱舞的头发,顺便回复,“我以为普奥利宫里所有吸血鬼都是一家人,阿罗不是总这么说。”
“阿罗?”他语调怪异地拖长,像在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蚊子般皱皱鼻子,“你相信他说的话?那个老骗子,只有愚蠢的无知者才会被他蒙蔽。”
……简直不知道说什么,老骗子?原来他就是这样看阿罗的?还有愚蠢的无知者。
我是该先为阿罗鸣不平还是为自己叫冤?
“难道我应该不信他而信你吗?”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会吗?”他不仅没被惹怒,反而目光灼灼盯住我,看得人浑身不自在,“只要是我说,你就会信吗?”
也不知道一件小事怎么就能扯到这么高大上的信任问题,他的话我根本没法接。不过这话听起来很像是知道点什么,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一时间根本忘记刚才他问都不问直接夺走手机的事,抬起头很期待地对上他目光。
真没想到凯厄斯也是个懂八卦的人,我还以为他大脑里每天除了记仇与战争,就是刻薄与讽刺。
“你会吗?”他愈发怀疑,朗声质问。真麻烦。我心一横,本着不八卦毋宁死的好奇,劈头打断他,“会会会,你说什么我都信。”
大概是没料到我的直白,他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凝固的,然后回过神来,嘴角逐渐翩跹,又极力下压,我都不明白他这一系列变化丰富的小表情到底是要干嘛。
“哦。”真是简单到让人没话说的回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才一副不说是就掐死你的神情是幻觉。
“其实就是德米特里和简。”他清清嗓子,不情不愿从喉咙里抠出两个名字。
“德米特里和简?”狐疑地转过头,对上凯厄斯一本正经的脸,我又觉得自己一定是在胡思乱想。故事不会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吧,简看起来……可没有二三十。
“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讨好她,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没必要大惊小怪。”他似乎是不愿多说,转身想走。可好奇心一旦被满足一点就根本下不去,我的心里此刻充满了问号和感叹号,不自觉亦步亦趋跟紧他脚步。
“他们是……”还是很震惊,我觉得咽下去那半截答案根本无法启齿,所以还是想求证。
“是,也不是,”凯厄斯目不斜视,口气悲哀又嘲讽,“总之德米特里这样子我们至少看了五百年,早就完全习惯。也就是菲利克斯他们几个才会大惊小怪,咋咋唬唬。至于他让你帮的忙,想帮就帮,不想帮就推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事情的重点早就不在帮不帮忙这个问题上了好不好。德米特里和简?我把那个整天活蹦乱跳的大影子和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影子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凯厄斯疾步朝草坪边缘走去,不欲再就这个话题多讲半句的速度,我不死心,追上去拉住他袖子。
“你别走那么快呀。”话不能只说一半,他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吗,“然后呢,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绝对是得知这种事情最经典最老套但也最有趣的问题,接下来就该是对各种千回百转的细节刨根究底,啧啧称奇。
“就那么认识。”他一点也不打算接话茬,反而要甩开我,“没什么特别的。”
“你等等我!”我死不放手,“那认识之后呢?”虽然知道他们的真实年龄其实大概远超我认知,但这种强烈反差……大龄青年和妙龄少女的故事,请原谅我过于丰富的想象力,我保证以后少看闲书。
“你有完没完。”他一把拍掉我的手,忍无可忍转过头,黑色眼睛里,愉悦荡然无存,只剩火星四射。总不能全是被我气的吧,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能量,“这就是你信任的理由?你就只为了关心别人的事?”
四目相对,一阵无语,这种话我应该怎么接。
“你过来。”他居突然坐下,声音蛊惑,“过来我告诉你。”我怀疑地俯看他,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我该怎么判断他这一刻的和风细雨是不是为了下一刻拧断我的脖子,“过来。”他眯起眼睛,加重语气,我心头一跳,无端端就走过去。
“再过来点。”我弯腰俯首,他引颈抬头,轻薄的嘴唇仿佛含着一个悦耳的秘密,等待诉说。我将信将疑凑过去,金色发梢刺到颊边。我觉得不对,刚想站直,却被只手按下去,“我其实想告诉你的是……”
我更凑近,简直迫不及待要听听这件事还有什么密辛。
发面相贴,挨蹭厮磨,止不住的痒,惹得人去挠。还没等伸手,耳朵突然被重重拧了一把,冷冰冰的口气蕴含无尽恶狠狠,“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事吧!”
说完刚才还坐着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所以我到底惹到谁。
捂着耳朵,呲牙咧嘴往回走。他觉得我能有什么事,泛善可陈的生活,马不停蹄的出访,身边还有这么个喜怒无常的……顶头上司。
我不明白,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明明是他先开口要求我保证信任,怎么我保证后他三言两语想打发我,我的刨根究底居然成了错误,这种信任的意义体现在哪里?撒旦啊,这种知情不报还吊人胃口的混蛋……我吃痛地揉着被凯厄斯揪到的地方,他下手可真是不客气。
耳垂上的热量一路蔓延上脸,半边脸颊都在这种力道下变得温热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