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寒凉的长廊,温暖柔软的床榻反而让苏柳有些睡不着了。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古人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一出生就深陷这温柔乡,就算再有少年意气,也多少会被磨灭了。
容皇后知苏柳喜欢素色的衣服,便叫人为他缝制了好多套轻薄的蚕丝衣,可是他却选择了一件淡粉色的长衣,只因为李长忆那天在画像上画的是粉衣的苏柳。
白色是圣洁的雪莲,而粉色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粉荷花,虽然在外人看来以苏柳的气质穿什么都是好看的,但不得不说换上粉衣的他又是另一番的风情万种。
趁着李长忆还没起床的时候,苏柳将画像装裱好挂在了墙上,然后开始整理李长忆要穿的衣服。
身为大燕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李长忆用含着金汤匙来形容都不过分,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供他享受,他是天潢贵胄,他是金枝玉叶,也是身系万千黎民的大燕命脉。
此刻,这位将会在未来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皇储正躺在软塌上熟睡着,屋子里的炭火似乎烧得旺了些,李长忆白皙的面庞微微泛起粉色,连被子也被他踹到了一边。
苏柳拖曳着长衣坐在床边,看着李长忆睡着的模样,唇边忍不住隐隐显出笑意。
这哪里是他的丈夫?说是他的弟弟还差不多。
苏柳抬眸,轻轻眨了眨眼。
是了,他原本就比李长忆年长两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长忆也确实算作他的弟弟。
这么一想,苏柳原本烦闷的心才轻松一点。
而在苏柳出神这当,李长忆睡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睛,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粉色,吓得他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苏柳!你大早上的干什么坐在床边吓人?!”
李长忆生气道。
“臣不是有意的,臣只是想在殿下苏醒的第一时间服侍殿下。”
苏柳可怜巴巴却毫无诚意地说。
李长忆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陛下,先漱口吧,然后臣给您换衣服。”
苏柳恭恭敬敬地端上来一杯温水,李长忆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哎,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下人干的活,你好歹……就算不是本殿下的太子妃,也算是苏家身份尊贵的公子,没必要这样吧。”
李长忆垂眸看着给他穿靴的苏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没什么,照顾太子殿下本来就是太子妃应该做的,您不必往心里去。”
苏柳没有抬头,而是依旧认真地给李长忆扣好靴带,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竟同容皇后有几分相似了。
可是李长忆却突然发了火。
“苏柳,你走吧。”
李长忆说。
苏柳抬眸看他,眼里一片平静。
“求求你了,你走吧,我不喜欢你,你留在我身边也是受罪,好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就算是母后那样的女儿郎也不该困在宫中的,不该的……”
“殿下怎么又说起这些了?臣不是说过殿下去哪里,臣就去哪里吗?”
苏柳柔和地笑着。
李长忆简直要被他逼疯。
“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吧?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入宫?宫里到底哪里好了?只因为母后许给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就连……”
“连自由都不要了?小殿下,您还是太年轻了啊。”
苏柳轻轻刮了一下李长忆的鼻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李长忆做这么亲密的举动,就连容皇后都没这么做过!
“苏柳!”
李长忆大叫。
“殿下,别穿着鞋在床上蹦,太脏了。”
“你——出——去!”
……
李长忆拿着筷子,用力捅着碗里的饭菜。
苏柳在一旁苦笑:“殿下,下次还是臣来做菜吧,您要的这些菜都……”
太油了。
大肘子,油焖牛肉,葱爆羊肉……还有油得不能再油的羊汤豆腐。
这对于饮食清淡的苏柳来说简直是灾难。
李长忆却笑逐颜开,黑着脸道:“哼,谁叫你得罪本殿下,这就是下场!”
苏柳哑然失笑。
如果这算作太子殿下的惩罚,那殿下还挺诚实的,毕竟苏柳也是第一次遇见惩罚别人顺带惩罚自己的。
一向能吃的李长忆这顿饭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些东西油大得他都想吐。
苏柳无奈地摇摇头,夹了几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就着喷香的米饭吃了下去,
还行,味道也还不错。
可是苏柳终究低估了自己的肠胃。
他一向清汤寡水,骤然间吃了这么多荤腥,肠胃本能地感到不适,而且再加上夜间屋内炉火正旺,油腻加上灼热导致他一阵反胃,可他又怕打扰李长忆休息,于是第一次主动回了自己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