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手机里询问着赵宛乔：“怎么样？你说的那个什么总还活着吗？”

因为有时差，现在就算是半夜宁平也还是很快收到了赵宛乔的回复：“活是活着，就是进去了。”

宁平噗嗤一声笑出来，走在大街上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这么想倒也是挺好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里面还反倒安全了。”

“是啊，应该不会产生什么生命安全问题了吧？”

“心跳极速下降，准备呼吸机！”

“除颤仪准备！”

“周围人让开！”

医院里，李淋的父亲面前围着许多人，医生护士就四五个，吵得周围的人也跟着睡不着。

“什么时候发现有问题的？”

“刚刚。”

“除颤仪！”

医生准备好除颤仪，拉开老人的衣服，“咚！”

犹如外星光圈强势入侵，李淋父亲的胸腔弹射起来。

“再来！”

周围人有实在受不了吵闹的，纷纷走到走廊上去躲清净。

几个病友站在一起交流病情：“你怎么样了？”

“我这边就是脖子的问题，老毛病了，治也是治不好的，就是偶尔有点儿痛。”

另外一个人披着外套说道：“现在夜里凉了，这个走廊上有风，别着凉了。”

护士在里面找着：“家属呢？”

“家属一般晚上都没在。”

李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趴在收银台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她梦见原先的自己和哥哥并没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因为妈妈的庇佑吧，她总是能吃到和哥哥一样的东西。

但是妈妈去世之后就不同了，家里的鸡蛋总是莫名其妙少得很快，她甚至还没吃过一个就在垃圾桶里看见鸡蛋的碎壳，爸爸也总是和哥哥走得更近一些。

二十多岁的她天真又烂漫，全然以为只是他们父子之间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她在父亲的催促之下早早结婚，生子。她以为人生就是应该这样度过，平平安安的，没有波澜。

后来，三十多岁的年纪，儿子尚小，老公却患了癌症，她白天要照顾孩子，晚上还要来医院守着老公。

那个时候，老公经常对她说：“快回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一个又一个的夜晚，虽然她身心俱疲，却还能感受到暖阳，没有任何一束光打在她身上，可是没有半分的寒冷，他握着她的手，他躺她坐，他醒她寐。

不到两年，老公就撒手人寰，留下她和他的儿子。那一年，她也只有三十八岁。

她不知道怎么样熬啊熬，自己居然就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说快也快，漫长也是漫长，送走了儿子出去念书工作，又迎来了父亲卧床。

兄妹两个站在病房门前，哥哥率先开口说道：“我这边走不开你也是知道的，家里负担重。”

李淋盘着手，没有说话。

哥哥继续施压道：“老爸也就是白天需要人照顾，你看你白天也没有什么事情，”

她柔声反驳道：“我也是要上班的。”

哥哥的脸色却立刻变了，变得生疏不堪：“上什么班？你那个餐厅大堂经理吗？”

她也听不懂他的表达：“怎么了，不是工作吗？”

好歹也是一步步做到现在的，在别人嘴里变成“上什么班”。

哥哥接起电话就大忙人奔波出去：“嗯嗯，我明天就回来，放心吧，这边就办好了。”

两个人的事情，就这么被一个人决定了，李淋留在医院照顾父亲。

她看到便利店还有招聘夜间值班人员，便试着进去问了。

“你好，请问夜班还招人吗？”

经理连忙答应道：“招啊，我们是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晚上经常没有人，但要能坚持长期的，短期兼职我们不要。”

李淋积极道：“我可以的！”

经理带着她熟悉便利店的一切事物，交代道：“有什么电话联络。”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砰地一声，眼前所有东西消散开来。李淋撕开眼皮，和梦里一样的场景重现。

她左右翻找自己的手机，终于接起电话来：“喂。”

才撕开的眼皮恨不得坐上宇宙飞船升空而去。

她着急锁好便利店的门，打车向医院跑去。

一路跌跌荡荡地飘到医院。她连滚带爬地跑进医院。

阴森发冷的走廊让她蜷缩不已，脸上的泪早已经是哭干的痕迹。

她颤抖着嘴唇跑到病床前，发抖道：“医生。”

医生转过头来，镇静道：“已经没事了，他睡着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发软地坐在椅子上。

走廊里，一排三椅连坐，李淋坐在最左边，医生坐在最右边。

医生用纸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在中间的椅凳上，她暗暗给了一句：“谢谢。”

两个人都没说话。

阳光照进来了，独独没有丝毫暖意，椅子上充斥着李淋的困意。

她睁开眼睛，旁边的水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医生却已不在原地。走廊很空，很虚，光能暖空气，但空气还是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