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伊还是不打算开门,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个东西我要交给你!”
隔着一扇门,里面传出来的声线实在是沙哑,听个朦胧还不真切,宁平半猜半蒙地回答里面的问题。
听起来,像是一个稳重上了些年纪的女生。
白伊伊踩着拖鞋过去到门前,问道:“什么东西?”
宁平知道她来得更近了,从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来。
“我也不太清楚,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白伊伊散着头发打开门,宁平看见了一个和嗓音并不相符的女孩子。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宽松的黑裤子,头发微卷,眼神怯生生的,看起来就不希望被打扰的样子。
宁平咽了口吐沫,说道:“这个东西,听我小姨说今天师傅落在我家了,所以我给你送过来看你是不是用得上。”
白伊伊看着面前的人向自己展开的手掌,回想起修理工师傅说的话。
“啊,你是?”
“旁边那栋的,也是1401.”
白伊伊终于放下戒心,淡然说道:“谢谢你。”
她手指轻巧地拿起宁平手掌上摊开的东西。
宁平手掌落空,说道:“那我先走了。”
白伊伊虽然动作轻巧,却是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宁平又面对大门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
白伊伊却又打开门,对着宁平喊道:“那个,”
宁平回头,看着她。
白伊伊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一个东西。”
宁平其实不感兴趣,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
白伊伊敞开大门:“进来吧。”
宁平先伸出右脚迈进陌生人的家门,然后看见了里面的布局。
里面的布局十分简单,根本不像一个家,而像一个冷库。
宁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极简风吗?”
白伊伊眨巴两下眼睛,笑了出来:“不是,极穷风。”
宁平哈哈大笑。
白伊伊从房间内里掏出一小罐粉红色的东西,似液体非液体,反倒是半凝固的状态,透过粉色还可以看到背后的橱柜。
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个东西,可以治疗痛经,每次快来之前倒一滴,然后兑一杯水喝,肚子就不痛了。”
宁平宛如见到神医:“你怎么知道我月经的时候肚子会疼?”
当时的宁平还没反应过来,她应该问一问这是什么东西的,来自哪里,这样的话,三年后的她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白伊伊愣了愣,说道:“看你的表情,感觉和我肚子痛的时候一模一样。”
宁平好无奈,低声嘟囔道:“不是吧,我现在不痛。”
“那就你痛的时候再喝吧,记住了,一滴就够。”
宁平看着白伊伊发灰的眼睛,她应该再多嘴问一问的,问她为什么眼神发灰,问她叫什么名字,问她为什么在这里?问她今年多大了?问她到底经历过什么?问问她来自哪里?问问她此时时刻在想什么。
没有的,宁平什么都没问,她的拘谨,她的小心翼翼,她的不善言辞,她的分寸与边界感,让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好奇出声。
白伊伊补充道:“味道会有点奇怪,实在喝不进去的话,就倒到土里,不要扬到空中,我不喜欢。”
“土?”
白伊伊点头:“嗯,对,倒到土里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比进我的肚子还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是,哈哈哈,土能滋养很多东西,特别好,如果有一天,有机会,我想把所有东西都放进土里,肯定非常安详!”
“看着天吗?”
“不用看着天,立足就好。”
宁平走后,白伊伊从窗户里愣愣地看着外面出神。
跳过围墙,可以看见不属于这片小区的荒地。外面的荒地,在别人看来好像毫无生机,但是白伊伊看了就直直感觉到心安。
混合的泥土搅拌沙黄,不含一丝嘈杂。
宁平眼睁睁地盯着李淋搅拌的手法,这杯混合黑咖啡和冰淇淋的美味尤物,令她后背开始发毛发汗。
李淋关注到宁平像是月经时期肚子痛得不能自已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宁平淡淡回复道:“我,有些事情要去确认一下。”
发丝里滴滴发汗,她没什么好确认的,只是有些事情要去多管一下。
今日的宁平手脚尤其麻利,她快速清理完毕咖啡厅里的边边角角,翻过大门口的牌子展示出“打烊”字样。
李淋扶着宁平的肩膀,说道:“很累吧,每天做咖啡,忙的时候会慌张吗?”
宁平拍拍她的手:“还好,不算什么。”
她白着牙齿朝李淋笑着,两个人分道扬镳。
她飞奔回家,几乎不带犹豫地走进一号楼,看着两部正常运行的电梯。
她按下向上按钮,脚尖点地,一直等,等着电梯前来接她。
一分钟了,两分钟了,还是一直没能等到电梯。
她心里焦躁不已,手扶着一旁的门框开始感觉到一阵恶心。
她小声看着电子屏幕:“快点啊。”
电梯不是她的奴隶,只是一个承载者,没有时时刻刻都遵从她的指令。
宁平越来越感觉到头晕目眩,想一头栽到地上,终于,在她失智的前一秒,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1。
“叮!”
电梯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