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正闭着眼睛品尝新到的茶,吴老师一把就推开了她的门。
“呸呸呸!”她惊觉起身。
“喂!你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快呛死了!”
吴老师朝里面喊道:“我要集资。”
“又是谁?你是贫困专业户是吗?”
“还是上次那个。”
校长抠着牙缝里卡住的茶叶渍,说道:“上次那个不是学杂费都免了吗?”
“还不够。”
校长翻起白眼:“逗我玩儿呢?”
“我是说真的,快点,把字签了!”
吴老师直接递上笔,让校长捏好,说:“签吧签吧。”
“唉,也是拿你没办法。”
校长拿着笔在纸上划拉上自己的名字。
“叫什么名字?捐多少?”
“两毛。”
“好的,下一个!”
课间休息时间,学校平房走廊上聚集着学生们,纷纷来进行义务捐赠。
白伊伊低着头站在旁边,就像是被看了千万次一样。
吴老师摸摸她柔软的小手说道:“很难受吗?”她知道这样的感觉,这相当于在本来就脆弱的心里又划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但是没有办法,必须这么做,要么,丢掉自尊,赢得读书的机会,要么,守着本来就没人付钱的自尊,继续穷下去。
白伊伊摇摇头,看着吴老师说道:“不难受,老师,这些钱,老师留着吃冰淇淋吧。”
她攥着白伊伊的手又紧了紧,心里泪在流。
贝贝眼看白伊伊的桌子上起高楼,简直比自己中奖还要开心。
白伊伊开始有了铅笔,橡皮,水杯,还有文具盒。
贝贝兴高采烈地说道:“太好啦,这下你就不会被欺负啦!”
话还是不能说太早,卫生间门口,白伊伊被团团围住。
“你看看,这就是那种家里穷的不能行的。”
“喂,你家里那么穷,为什么还要来上学?”
白伊伊进步中的语言系统说道:“你这么不会说话为什么要来上学?”
比白伊伊高一点点的告状男同学说道:“你现在会顶嘴了?”
白伊伊没理他,想走开,也确实走开了,只是被地上突然多出来的易拉罐罐子绊倒了。
“咚!”
整个人脸面着地,四仰八叉地落在地上。
告状男同学看见她这副囧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贝贝站在走廊另一头,听见这边的动静,喊道:“你干什么?”
她飞驰着跑过来,一把将告状男同学撞开。
“啊!”他下巴吃痛,扶着尖叫起来。
吴老师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眼前三个小孩儿,无奈道:“又是你们三个。”
贝贝深情并茂:“老师老师,他欺负人!他打白伊伊,你看你看!”
贝贝拉着白伊伊的袖子,又提起白伊伊的裤腿,果不其然,上面呈现出深一道浅一道的痕迹,触目惊心。
吴老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贝贝发言人激动道:“就是有人看不惯别人,对别人动手动脚!”
白伊伊一开始保持沉默,后来见贝贝越来越激动,只好淡淡地说:“他确实是在走廊里拦我,但是伤是我爸爸打的。”
沉默了,静默了,宁静了,平静了,没有声音了。
吴老师眼眶湿润,贝贝也不甘心不罢休:“是不是,你不敢说?”
白伊伊摇摇头:“他力气没那么大。”白伊伊指指旁边的告状男同学。
这倒也是,有些人耍嘴皮子厉害,真要动手,跑得比谁都快,胆子比谁都怂。
吴老师先把男同学叫走,又把贝贝轰出去,留下白伊伊。
这是吴老师为人,最无奈的一种情况,她可以为白伊伊到处奔走,就为一个免学杂费的名额,也可以为她到处筹钱,买上学要用的学习用品。
唯独,独独,对这样的事情,无能为力。
她可以送一片云高升而上,却拦不住也抓不住花瓣坠崖而下,深不见底的黑渊,下去之后,什么时候能见底?一秒钟?几天?几年?几十年?够吗?坠落的路上,会有阳光吗,会有青鸟飞过吗?她不知道,当看不见的时候,就当到底了吧。
“回去吧。”
白伊伊转头,踏出办公室门。
她的脚好像变大了些,以前的小破鞋再也穿不下了,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淘的几只对不上的大破鞋套在她的脚上,她慢慢地回到了教室。
贝贝的长头发也剪成了短发,往她的桌子上丢了一个小纸条。
白伊伊拉开皱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道:“我不管你了。”
白伊伊笑笑,她知道贝贝又在犯傲娇,生气中午的时候自己非要把自己的鸡蛋给贝贝吃。
放学,小学里级别最高可以当头头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向自行车房。
贝贝甩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前面,看似毫不在意,但是五官,耳朵,眼睛,没有一处不在在意着身后的举动,生怕自己走慢了白伊伊追上来,又怕自己走得太快白伊伊跟不上,白伊伊生来就是个腿脚慢的人。
白伊伊跟在后面,悠然地喊道:“贝贝~”
贝贝翻了翻眼球,继续往前走,装作没听见。
她用钥匙打开自行车锁,把锁放进筐里,准备骑上车走人。
白伊伊快速上前去拦着贝贝的手,说道:“对不起嘛~”
贝贝装作听不见,把脚放上踏板。
白伊伊又抓着她的脚说道:“别走,别走,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