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柳这次生辰请了不少世家的小辈来,由董望舒帮着安排宴席,虞柳则跟在她旁边学习。
虞昌律和董望蓉一是有意彰显对虞柳的重视,二是虞柳虽去了好几次宴席,但在京城仍算个生面孔。
董望舒对这些事手到擒来,一边指挥府里下人做事,一边同教虞柳。
“你以后也会做这事,待人处事要用心。”董望舒端起茶杯润嗓。
虞柳捧着账本点头。
虞柳生辰那日,虞府变得热闹。她穿着快拖地的衣裙迎客,旁边虞清茗小声提醒她马车山下来的是哪家姑娘。
教是教导了,董望蓉怕出差错,到底是在她们迎客那地帮衬。
虞柳提心吊胆了一整个上午,幸好只用忙活一个上午。晚上只有虞府各位聚到一起用饭。
虞府众人送的生辰礼各不相同,虞昌律送的最贵,董望蓉送的是一套很有分量的首饰,其余兄弟姊妹送的生辰礼趣味较多。
关系近的,私下又多送了其它东西。
比如虞清茗用刘氏在庙山上收来的香料花朵制成的香包,大小不一足有一匣子。香包有挂床帐、挂书房的、挂窗棂边上的、挂身上的。
再比如虞清霏托人寻来的庄名游记全册,是极为难寻的游记册子,里面有许多插图详解。
还有虞涟褚送的棋盘名砚和各色口脂胭脂,他公务繁忙不常回府,大抵真不了解他四妹,便样样都买去给四妹了。
与此同时,虞柳的私库也涨了不少,不止金银还有各种珍品。
过了午时虞柳可算能回院里歇会,敏秋手持册子在床边报这日收到的礼,听着听着虞柳都快趴在榻上睡着。
小憩一会儿,睁眼后看见外面出了太阳,虞柳干脆在院墙处放了个躺椅晒太阳。
她院子虽然大,但院墙一墙之隔便是一小巷,据说再往外越过另一个墙是一商户的院子。
虞柳因为身份也未见过这个邻居,但这家有两个女儿,平日墙外人少安静时,可以听见两个小孩在院子里玩耍。
今日因为虞府四姑娘生辰,要让路给贵客们的马车,白天喊人清了路,不叫人冲撞那些贵客,因此此刻巷子没人来回走动。
小孩咯咯笑声传了过来,虞柳仰头看到了墙上瓦片和紧挨着的晴朗天,婢女在她旁边支了个小桌,上面摆着点心瓜果,旁边的炉上煨热茶水。
人大了会因为各种缘由有许多烦恼,比如不同的谎言和前程。但虞柳从小就有各种烦恼了,她真心希望她能像那两个小女孩一样无忧无虑。
临近夜幕,天上开始下雪,瑞雪兆丰年,虞府众人纷纷赞道虞柳生辰是个好日子。
虞柳也随着他们一块笑,再在敏秋的陪同下回院子。
路上黑,敏秋提着灯走的小心,怕脚滑也怕灯被风吹灭。走到半路,有个眼生的小厮冒出来把虞柳吓了一跳。
他走到虞柳面前,弯腰递给虞柳什么,道:“姑娘,外头有人寻你,现下正等着。”
虞柳定睛一看,他拿着的是穆庭前些日子在茶馆着青袍时身上挂的白玉环,穆庭拿给她过让她近看,上面有浅而繁复的花纹。
她接过小厮手上的玉环,问:“还请带路。”
敏秋拉了拉她,虞柳小声和她说:“是穆庭,我就看看,马上回来。”
主仆俩随小厮走到府中一小门,平日府上派人采买走的便是这门。
虞柳踏出去往两边打量,一下子看见了穆庭。只有他一个人提着灯在这儿,手上拿了个盒子。虞柳一个人走出门,轻悄悄的到他面前,斗篷兜帽也戴上了,小心翼翼生怕有人撞见。
“早不给我晚不给我,偏偏挑这个时间来送礼。”虞柳嘴上这么说,手却不客气向穆庭张开。
沈睦廷将盒子放到她手上,说:“我的不是,这些天忙家中之事,难抽空来瞧你。”
虞柳一直关注着穆家,最近知道穆家有些人想离开皇都,有些想留下来。没想到穆庭这样不出名的旁系子弟都收到了影响。
“听人讲,你家好几个兄弟姊妹离开皇都,你会不会也离开啊?”虞柳尽量用松快语气打听。
在夜中,沈睦廷眼眸微闪,视线黏在虞柳冻红的耳朵和脸颊不放,“不离开,我跟着留在皇都的长辈们学习。”
虞柳的心放下,又睁着琉璃珠子样的眼睛在沈睦廷身上扫了一圈,问:“你穿的好像不多,有些冷吧?”
她看人的眼神和虞涟霏格外不同。虞涟霏眼里是从内而出的平淡,不论作何表情,眼中都静的惊人,早年常在宴席上同人来往,也是落落大方举止脱俗。
而虞柳,沈睦廷能轻易看见她眼中的喜怒,他有时不用听虞柳嘴上说了什么,虞柳透彻的眸子已然告诉他所有。
虞柳最善用眼睛告诉别人她的诉求,此刻也是,她嘴上担忧沈睦廷受凉,却眼里大半是高兴沈睦廷来送她生辰礼,只有小部分是担忧。
沈睦廷说:“还行,我平日习武并不畏寒。倒是你的脸冻红了。”
虞柳否认,话直白而甜蜜,“我看见你欣喜才脸红的。”
她抬手,拍掉沈睦廷肩上的落雪,感慨道:“皇都的雪真大,我还从未见过掉到人身上都不融化的雪。云州的雪挨到东西一下就化了,也没这么冷的天。”
“你别摸了,会冻到手。”沈睦廷牵住她的手。
这人穿的少,手却热烘烘的,不愧是学武了的。虞柳那只手被他握着觉得挺暖,她便不挣开了,偷偷捏沈睦廷的指节,指腹还有点薄茧。
她刮蹭的沈睦廷觉得痒,沈睦廷便握紧了不让她的手动。
虞柳挣扎,发现动弹不了放弃了。
无言好一会儿,虞柳吸了吸鼻子,真挚地看向他说:“这要被人发现,咱俩肯定被说成是私相授受。”
“原本就是。”沈睦廷说。
虞柳:“要是父亲发现,也许会把我关起来。”
沈睦廷:“那我飞檐走壁把你救出来。”
虞柳短促一笑,问:“然后呢?”
沈睦廷一副思索的样子,慢慢说:“然后,我就带你去云州隐居。”
“少哄我。”虞柳弯眼看向沈睦廷,“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对了,你不是住在城郊吗?”
沈睦廷:“我在城内客栈订了厢房,让掌柜给我留门了,你别担心。”
虞柳退到门处小声说:“我才不担心,下回见。”
“下次见了。”沈睦廷看着她消失门口的身影说。
虞柳回到院里,洗漱后坐在床上,把放在枕边的红木盒打开。
看见里面的东西,虞柳表情一变,敏秋正给她整理铺盖,见她表情有异走来看盒子里的东西。
“穆公子送了匕首,姑娘觉得有何不妥?”敏秋道。
盒里正是一把用于玩赏的匕首,鞘上刻着云州特有的鬼神驱邪图纹,嵌着玛瑙宝石一类。
平心而论,是个不错的礼物,只不过戳到虞柳不好的回忆。
虞柳把盒子合上递给敏秋,“放到梳妆台下头的箱子里。”
两个匕首分明没有半分相似,虞柳却睡不着,明明已经累了,还睁着眼睛辗转反侧。
屋内蜡烛早剪掉了,她盯着黑漆漆的厢房,最后坐了起来,炭盆还在噼里啪啦烧,守夜婢女在小榻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