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白日总归是漫长,时针已经转过了七,窗外依旧天光大亮。
法医实验室内,白法医刚做完初步的尸检。她摘下手套丢进一侧的垃圾桶内,揉了揉过劳的双眼,浅浅打了个哈欠。
“一刀割喉,非常干脆。”她打开一侧的水龙头洗了洗手,“死因是窒息,刀口很深,划破了动脉和气管,血倒灌进去引发的窒息。他身上还有一些轻微的打击伤,应该是生前跟人打过架,不过不是很激烈的那种。死亡时间不太好判断,白天太热了,在巷子里发酵那么久,误差比较大。初步断定在十二小时之前,十二到二十四小时吧,也就是今早七点到昨晚七点。”
“也算是倒霉了,死这么久才被发现。”段秋彤叹了口气,“下午三四点报的案?死了至少八个小时才被人看见。”
法医实验室的门一直虚掩着,高子奇忽然探出头来,脸颊通红:“那个,那巷子挺偏的,没看见也算正常吧。”
石门市并不是什么一线城市,其中新老城区交替,有很多商业街和小区,都是在原有的老城区上翻新的,这也导致这个城市的俯视图有些奇特。近些年城市发展迅速,很多老旧建筑都拆了盖新楼,但并不是多有地方都有这样的好机会。
许是开发商并不认为这些地方具有投资价值,又或是住在其中的人不好安置,而像居民楼小区这类建筑却依旧保持着原貌。但他们又舍不得这些老顾客,所以为了方便,大部分功能性的建筑都交错在新老城区的中心,像超市、医院、商场、酒店等,如同一条条线,把这一片片风格迥异的城区织成一张大网,一张并不太均匀的网。
老城区大多数都没有监控,不是装不起,而是小巷太过错综复杂,很难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顾到。
而郑兴怀的死亡地点就在其中。
很明显,那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过并不像高子奇所说,那里不算偏僻,只是在人们日常生活的盲点中。小巷尽头的拐角里,是一条死路,所以一般用来堆放杂物,例如纸箱子旧瓶子一类。如果他的位置在靠前一些,在拐角的路口,或许早起上班的人稍微留心些就能看见他。
倒也不一定,人们都忙着赶路,没什么闲心去分辨那是具尸体还是只睡觉的狗。
“是啊。”段秋彤没有否认高子奇的话,“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呢,尿急?”
二人向台子上看去,那具尸体静静地躺在上面,神色淡然,像一具刷了淡漆的石膏雕塑,即使被人剖开了肠肚,也没有替自己辩驳几句的意思。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白馨蕊拿起水杯作势要喝,抬眼又瞧见了远远靠在门口的高子奇,笑了起来。
“我说,你躲那么远,看得清吗?”
段秋彤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三两步走到跟前,把高子奇拽了过来:“看你这脸烫的,来吹吹冷气——”
“诶——我是病号——”高子奇一边无用地挣扎着,两脚却被迫挪了过来,两腮上聚满了红晕,大概是烧还没退的缘故。
还没凑近尸体,他的嘴唇便紧紧黏在了一起。段秋彤松开手,高子奇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双眼直愣愣的,又像是害怕,却又像是好奇一般来回扫视着眼前的尸体。
段师姐见他这模样:“你到底是怕是不怕?”
白馨蕊在一旁看的发笑,三两口把水喝干净,将水杯递了过去。
“帮我倒杯温水。”
视角里,水杯挡住了解剖过尸体的大部分惨状,高子奇愣了一瞬,随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夺过杯子,一声不吭就往外跑。
“哎等等——”段秋彤见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顺便去趟痕检,问问他们出结果了没有。”
“是,领导!”
高子奇十分夸张的敬了个礼,夺门而出。
白法医笑着摇了摇头,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你还是觉得跟二二八案有关?”
“不好说,还是先等检测结果吧。”
“就算那个烟灰,跟当初那个案子的烟灰是同一种香烟,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呀,不是说那个……叫啥牌子来着?”
“利群。”
“啊对,就这牌子,不是说挺常见的吗,随便哪个小卖部都有的卖,太普遍了,难不成遍地都是凶手?”
“你还是想说作案手法?”白馨蕊见她不语,便继续说道,“虽然都是割喉,但那个可没这么干脆,现场又混乱,可不如眼下这个。”
“那凶器呢?”段秋彤见缝插针地问,“有什么判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