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古老的建筑静静地屹立在月光下,皇宫内处处雕梁画栋,但也有不少地方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阿尔喀坐在窗边,长廊上的白玉石板被月光映照得苍白无力,上面覆盖着一层寂静的尘土,四周安静得仿佛自己已经被时间遗忘抛弃了。
微风吹过,她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跑到里间屋子,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那件大红色的嫁衣就摆在正中间,如同初绽的红莲,艳丽而富有生机。它以深红为底色,点缀着金线刺绣的繁花,像是万千火焰跳动。
阿尔喀忍不住走近看了看,细致入微的针脚,裙摆如云海浩渺,层层叠叠,仿佛是一汪鸳鸯湖水,荡起阵阵涟漪。
她用手轻轻摩挲过上面绣着的鸳鸯图案,脑海中思绪万千,她曾经在梦中千万次穿过这件衣服,每天起床都忍不住跑过来摸一摸,看一看,想着自己真正穿上它时的场景。
衣服上的两只鸳鸯交叠着正在戏水,栩栩如生,她曾经觉得自己日后必然成为其中的一只。但如今看来,它们幸福的模样像是在讽刺着她的爱情。
贴身婢女进来的时候,看到阿尔喀穿着嫁衣站在镜子前,被吓了一跳。
“公主,您怎么现在就换上了?!大礼还在后天呢。”
贴身婢女动手就要帮她脱下来,阿尔喀站着一动不动,婢女走到她身侧,她看到了阿尔喀眼中噙着泪花。
“……公主?”
“他人呢?”阿尔喀盯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
婢女低下头不做回答。
阿尔喀像是猜到了答案:“不必瞒着我,是去太师府了吧?”
婢女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听闻太师府的那位少主受伤了,将军去看他了。”
婢女悄悄抬眼看她,也不知道阿尔喀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她不做声,只是又朝着镜子走近了些,伸手去摸镜中自己的容颜。
她像是想把手伸入镜中去拿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却怎么也够不到。手指只能碰到冰凉的镜子,一开始缩瑟了一下,但始终没有离开。
“我死去的时候,脸庞也变得会这么冰冷吗?”
婢女被她这么无来由的话吓了一跳:“公主,后日就是大礼了,您说什么呢?!”
阿尔喀收回手转身,方才那股有些悲凉哀戚的颜色已经不复存在,她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坚毅果敢的模样:“我记得我过来的时候,父王赏了我几副羊皮卷轴,你挑一副拿来。”
婢女应下来,只是嘴上还是问了一句:“这么晚了,公主要那个做什么?”
“我要入宫。”
—
“阿砚!”
裴空逐推门而入,看也不看将桌上的杂物一扫而开,二话不说就哐哐啷啷把怀中抱着的几个小药瓶全都摆了出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
江砚已经梳洗完打算入睡了,手上的伤刚包扎好。
“已经上了药了。”江砚不情不愿地从被窝中钻出来。
裴空逐看到床头柜旁摆着一个小药瓶,拿起来嗅了嗅:“这是什么药?”
江砚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答了他:“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乱用?!让我看看。”
裴空逐一把拉过他的手,就要拆开绷带来看,江砚费了好大劲儿才按住他。
“估计是萦怀送过来的,他平时爱闹腾,磕磕碰碰很多,义父最疼他了,这个药不比你的那些药差。”
“这小王八羔子!”
裴空逐颇为不满地吐槽了一声,今日江砚和江萦怀在太师府门口闹的那一出他已经听说了,江砚也没想着瞒他。
“那日在秦向枝的生辰宴上,是阿砚想给他个教训吧?他就为了这事儿跟你闹?”
江砚默认着点了点头。
裴空逐轻哼一声:“他是真狠心啊,毒死阿尔喀对他有什么好处?只是阿尔喀如今住在我府上,他是想把这个锅推给我吧。”
江砚看了裴空逐一眼,看来他还不知道江萦怀背后的人有秦向隅,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突然,裴空逐话锋一转:“不过,怎么救那个舞女出来,阿砚可想到办法了?污蔑朝臣可是要砍头的。”
江砚有些不懂他在说些什么,问道:“我为何要救她出来?”
裴空逐讶然:“揭发江萦怀的那个舞女,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江砚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换了他的药,并没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那个舞女,是五溪酋长沙摩柯的女儿,听闻前些日子那沙摩柯不知怎么落到了义父的手中,如今下落不明,估计是凶多吉少。那女子,十有八九是过来寻仇的。”
提及此,裴空逐的眼神颇有些回避,他想起自己用沙摩柯跟江迟暮做交易换江砚身世的事情。
“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江砚站起身,推着他走出了房门。裴空逐被他赶到门外,还想赖着不走,又看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怕他站在这儿着了凉,便只好作罢。
他前脚刚踏入将军府的大门,余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影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身姿妖娆,似被云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