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空逐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眼睛猩红,扬手就要刺下去。直到此时,秦深荆才下令将两人拉开。
秦向隅立刻向秦深荆跪下:“父皇,北留公主突然行刺,不会没有原因,裴小将军是公主钦定的夫婿,难辞其咎,不如暂时关押,等查明真相再说。”
秦深荆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昏昏沉沉的,看着独立于殿中,身形挺拔如山岳的裴空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先应下秦向隅的请求。
哪怕他知道裴家一向精贯白日,忠肝义胆,他也算看着裴空逐从小长大的,也知道他必然不会做出谋权篡位那样的事情,但是他方才确实做错了。
他不应该不行君臣之礼,也不应该抱着阿尔喀,更不应该对秦向隅动手。
不管阿尔喀到底是蓄意谋害还是临时起意,她刺杀的罪名已经坐实,裴空逐此举无疑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与阿尔喀一致。
“暂且将裴空逐关押至诏狱,今夜彻查将军府。”
秦深荆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侍卫将裴空逐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人敢上前。
秦向隅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怎么,父皇的旨意听不懂吗?乱臣贼子,还不赶紧拿下?!难道你们也想造反吗?”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侍卫长上前,先礼后兵,对着裴空逐说了声“得罪”,便将他扣下。
裴空逐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动作。
秦向隅走下来,跟他擦肩而过,轻叹了口气,就像经历过殊死搏斗后最后的赢家:“小将军,与其在这儿替死人绵绵感伤,你还是替自己想想,该怎么脱身吧!”
外面风声萧瑟,诏狱的墙壁已经出现裂纹,墙皮也已经斑驳褪色。地牢内更是阴暗潮湿,朽木破砖堆积成墙,沧桑的岁月在这里留下深刻的印记。
寒风穿过破裂的窗户缝隙,带来了些许凛冽的寒意。裴空逐双手被镣铐锁住,靠坐在潮湿的地面上,眉目间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他长发散乱,还有些湿,他对面不知是哪个囚犯,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由人生磨难合成的雕塑,那血迹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刺目。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无数次,他做过这里的主人,也做过这里的贵客,但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会是以这样的身份进来。
牢房角落的草垫上,有一张古旧的木板床。木板床已残破不堪,看似几经岁月的摧残。裴空逐瘫坐在木板床边,地牢里十分安静,时不时还传来阵阵沉闷的呼噜声,令人不禁想起悲惨命运下的囚徒。
墙角的水缸里积满了污浊的水,甚至还浸泡着几条死鱼。但他此刻倒是冷静了许多。
他细细回想起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入宫时遇到的那场事故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他再来得早一点,就可以阻止这场悲剧了,如果他昨晚能够发现阿尔喀的异常,如果他能多问两句,也许她就会跟自己说出来,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夜已深,远处的山谷传来了幽幽的不知名动物的叫声,还像是惨死之人的回音,凄凄切切,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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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向隅回府,觉得今天真是累极了,他还得好好想一番说辞,说说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能够刚好击杀阿尔喀。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毁掉那封密信。
他跟北留可汗的约定确实是由他出面保下阿尔喀,到时候再把阿尔喀救出去,毕竟虎毒不食子,北留可汗也没想过让自己女儿葬送在异国他乡。
但秦向隅可没那么傻,出面保下一个刺客,他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前程了。
今日唱的这一出,不仅实现了对江萦怀的承诺,替他除掉了眼中钉,算是无形中称了江迟暮的心意,而且还能在秦深荆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
但他在房间内翻箱倒柜了许久,始终也找不到那封信。他明明记得带去将军府上给阿尔喀看的,只是其中一张信纸。
秦向隅转身,眼神扫过身后的随从,让人不寒而栗:“密信呢!”
随从跟在他身后,立刻跪下说道:“这……属下不知啊!”
管家恭默守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秦向隅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管家才颤颤巍巍地说出实情:“今日府上丢了个丫头……”
秦向隅眉毛一挑:“谁?”
“就是昨天早上您吩咐杖责二十,丢进柴房的那个丫头……”
秦向隅的眉头微微下压,半边脸淹没在夜色中,神色不明,声调极冷:“看来是进了家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