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内,江砚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桌上,把用不到的东西整齐地归纳好。又想起来抽屉里还有些小玩意儿,想在临走之前送到阿欢那里去。
他一打开抽屉,就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小木盒,有些眼熟。
——想起来了,那是在裴空逐入狱时,管家拿过来的。说是一个女子把它放在驿站,过了约定期限还未去取,于是便送到了这里。只不过他当时为了裴空逐的事,心急火燎的,根本没空管这些小事。
随手一放,便放到了今天。
他一边想着会是谁送过来的,一边打开了盒子。等盒子里面的东西完全地展现在他眼前时,他目光微动,立刻认出了那件东西
——那是裴家祖传的剑穗。
当时阿尔喀拿着这个剑穗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只是才过了短短数日,便已经物是人非。
想来那女子应当就是阿尔喀,也许她料到了自己的命运,于是便托人把它送到了他的手中。
江砚细细摩挲着那个剑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放在了随行的包袱中。
他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众人集结在一起,仆役们并列在两旁,江迟暮为首,站在中央,他身后站着正在关禁闭期间的江萦怀。
江迟暮走到江砚身前,当着众人的面,把一块玉佩系在了他的腰上。
“义父?”
江迟暮看着江砚,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这个玉佩当时在五溪时便交给你了,只是那时给得仓促,想必你也不知道我的用意。”
江砚稍稍低头避开:“我常见义父带在身边的,想必这是很重要的信物吧。”
江迟暮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便收回了手:“你拿着它,便能够取代我。包括我的身份地位、我手下的三千暗卫……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哦?这么厉害?那也包括用它来对付你么?”洛成弃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你胡说什么!”江砚正在反驳他,江迟暮却回答道:“自然。”
“阿砚,你还记得很久以前你问过我,若是有一天,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成了我的敌人,我会怎么做吗?”
江砚的思绪回到几个春秋前,他们对弈的时候。
“如今我便告诉你,哪怕真的有这一天,我也万不会对你动手的。我把主动权交在你的手上,是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身后永远都有我。”
江迟暮不知道现在的江砚对自己是什么想法。但无论他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靠山也好,当成牵挂也好,他既然拦不住他决意要走的路,便只希望他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义父,我知道……”
江砚伸手给了江迟暮一个拥抱,又看了一眼站在江迟暮身后的江萦怀,两人对视上,江萦怀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却被洛成弃抢先了:“好了好了,快走吧,又不是回不来了。再不走待会儿又要下雪了。”
马车已经准备就绪,纷繁的绯红色飘带随风飘扬,在一片白茫茫中似火焰般炽热。
江砚在众人的目光中上了马车,洛成弃也跟着上去了。
一开始江砚并没有阻拦,直到马车走出了一段距离,他才让了车夫停了下来。他伸手推了推正歪头打着瞌睡的洛成弃。
他揉揉眼睛,嘟囔道:“正做好梦呢,偏给我叫醒了,怎么了?”
江砚回道:“到客栈了,你在这儿下去。别跟着我。”
“为什么?我也要出关啊!你载我一程也不行么?”
江砚表情严肃:“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那里并不是闹着玩的。”
洛成弃将双手靠在脑后:“我当然知道,你要去北留前线,找你的心上人,对不对?”
江砚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跟着我?军中纪律严明,不养闲人。”
“不养就不养,那我参军上战场还不行?怎么,难道就只许你们为国尽忠?我堂堂一个大好男儿,拳拳爱国之心,你也想要阻拦吗?”
江砚正要说话,突然外面传来车夫的惊叫声。
江砚一掀开帘子,便有一团白色的什么东西冲了上来,吓得闭目养神的洛成弃慌忙抽了剑出来。
在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他有些不可置信:“是狼?”
“空空!”
洛成弃看着江砚被那头白狼扑倒,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了……”
空空激动地嗅着江砚身上的气味,又舔了舔他的下巴和脸颊。江砚也宠溺地摸着它的头,跟洛成弃比起来,他们才更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
“我的弟弟果然不是俗物,连白狼都驯服得了。”洛成弃收了剑,也在空空的背上撸了一把。
他又用胳膊肘戳了戳江砚,露出一抹狡黠:“欸,还有没有?你给我也养一只玩玩。”
江砚毫不留情地回他:“下车!”
“我就不下,你怎么准一头狼跟在你身边,还不准我待在你车上了?不下不下,我就不下。你若是赶我下车,那我把它也带走。不过带走以后,至于是炖了还是卖了,你可就管不着我喽。”
江砚见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跟他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罢了,到了战场,你自求多福吧!”
“那是自然。你不说我也会求的。不过,什么叫我自求多福,你也该替我求求。我每次可都替你也求了呢……”
江砚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他已经十分后悔开始跟眼前这个一口三舌的人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