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这封信送去给江砚。”

秦向隅把笔迹未干的信纸装进信封，扔给薛亭宴。

薛亭宴有些半信半疑:“可您的字迹……”

秦向隅把江萦怀的字迹模仿了个五六分，按江砚的个性来说，简直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他要是能发现这封信不是出自他弟弟之手更好。如今江迟暮和江萦怀都在我的手中，不怕他不会来。”

薛亭宴拿着信封出门，正好与秦向枝擦肩而过。看模样他似乎有些生气。

秦向枝一进门便把一沓信纸扔在了秦向隅面前的桌上，质问道:“你为何拦截我给裴空逐的信函？”

他给裴空逐去了好几封信，但好些日子过去了，一封也不见回。派人去查才知道他的信在出关时都被拦截了。

“皇兄可真是误会我了。如今朝廷内外各种势力皆在蠢蠢欲动，前些日子还抓了好几个敌国奸细，我是下令出关来往信函皆要查验，尤其是达官显贵的，可没想到手下人做事这么不长脑子，竟然连皇兄的信也给拦截了。”

秦向隅给他倒了茶，笑吟吟道。

“尚书之子被你斩断拇指，还有李将军的弟弟、何太医的侄子……不是疯了就是残了，那日在你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哦？看来他们去找你告状了？我劝皇兄还是别管这些事情，我只不过是把他们欠我的还给他们罢了。”

秦向枝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目光中出现一抹少有的愠色。

“他们欠你的？那我的胞弟呢？他还那么小，他欠你什么？！”

秦向隅闻言愣了愣，笑容凝固在脸上。

秦向枝朝着他走近了些:“别人都以为他是失足落水，可你当真以为我一点儿也不知情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秦向隅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秦向枝眼中自己的倒影。

——疯狂，混账，不择手段，是个十足十的大恶人。

秦向隅和二皇子同岁，只比他稍晚出生了那么一点儿。同一岁，同一个父亲，但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当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拿着破旧不堪的木偶在玩时，皇后所出的孩子却被众人簇拥，呵护备至。

当时明明他也才四五岁，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受了什么恶魔的蛊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抢了他二哥手中的玩具。

秦向隅不记得他二哥当时对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他只觉得那句话恶毒至极，简直不像是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能够说出来的。

两人就此发生了争执，争执中秦向隅把他推入了水中，他看着那个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孩子在水面扑棱着呼救，他什么也没做。

直到传来二皇子死讯。他把从二哥那儿抢来的那个玩偶剪得稀碎，埋在了冷宫的地下。

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人会关心他，也没有人来这个与世隔绝的冷宫。他先前还担心了好一阵子，要是父皇发现了这个玩偶该怎么办？他还特地准备了一套说辞，还在幻想着父皇会不会听自己的话，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事实证明完全没有必要，他的父亲像是完全遗忘了自己这个儿子一样。

他二哥的丧礼办得隆重而盛大，紧接着便是皇后的葬礼，听说皇后是因为伤心过度，心力交瘁而死的。

秦向隅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据说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他的生母就撒手人寰了。他小时候隔着远远的一条路瞧见过皇后的仪仗，他当时听说但凡是皇上的孩子，都要称皇后一声“母后”。

于是他冲上去开口叫了声“母后”，可座上的女人却冷漠至极，她的目光像是能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回想起那时候自己这般愚蠢的行为，秦向隅现在真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秦向隅笑笑，像是终于释怀一样叹了口气:“皇兄猜得不错，是我。”

他的口气中不含一丝悔过，似乎还带着一种负担终于放下的轻松感。

秦向枝的眼睛猩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朝他挥起拳头。

秦向隅没有躲开，只是闭着眼。可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他微微睁眼，看到秦向枝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中。

秦向枝收回手，哽咽着道:“尽管如此，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亲弟弟。从没有因为你的出身而看不起你过。”

“亲弟弟？”

秦向隅听他说完，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突然发了疯似的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真是，该说不说，秦深荆的这几个儿子气性可真像，都是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呐。你，还有那个被我推入水中的二哥，还有圉师，怎么都像只小白兔一样任人摧残？”

秦向枝的眼神由最开始的愤怒转为悲切，现在又转成疑惑:“许圉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