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
刘之衍射出的箭矢,犹如钢针,牢牢钉进礼壶的中心。
现场忽然静默了。
有着洁白羽尾的箭矢,伫立在人群中心,散发着主人射箭之时所凝聚的锐不可挡的冷厉锋芒。
应子清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刘之衍那一箭的气势,太过凌厉可怕。
快到晚间,夜风变大了,廊下的铃铛清凌凌地响。
吴内祥担心诸位受了凉,请大家回殿。
众人开始往后走,刘驰骞仍然不可置信:“我这就输了?”
薛沛南无情道:“是的,你输了,不过你不是输给我,而是应女史。我们玩投壶,是有彩头的。既然人家赢了,你好好想想送她什么吧。”
刘驰骞啧了声,头疼地抓抓脸。
谢凝荷找了个机会,对应子清说:“刚才太子哥哥和你聊天,我不好插嘴。其实太子哥哥一般不碰武器,陛下太后也不希望他碰武器,现在你知道了吧。”
那枚羽箭,本是礼仪用的,杀伤力被削弱不少。
可太子信手拉弓,把一枚羽箭,用出战场厮杀敌人的气势。
武器是主人无形的化身,想起那精准冷酷的一箭,应子清禁不住点点头:“好像知道了。”
“哎,还不止。”谢凝荷把声音压了压,郑重其事道,“曾经有位得道高僧点评,说太子杀戮之气太过,不祥。”
———
夜幕落得早,一行宫女在走廊里行走,沿路点亮两旁的宫灯。
这几位公子小姐受到太子的邀请,夜宿碧梧宫。
平日清冷得冒寒气的碧梧宫,灯火通明,吵闹和唱歌的声音从朱红宫窗传了出去。
快到夜宴的时间,宫女太监忙得脚不离地,人来人往筹备宴席。
应子清说是帮着宫女们端茶奉酒,其实在角落里找了长椅,偷偷休息。
一整天忙忙碌碌,她有些疲累。
但闲着的时候,她也不能真正闲着,总在心里琢磨一些事。
下午射箭,越发说明,刘之衍并非明君贤主。
她作出投靠安景王的选择,没错。
可是,从她和刘之衍的情面上讲,她不觉得刘之衍不可救药。
连谢凝荷也说了,若不是为了给她演示,刘之衍不是把他的暴戾之气,收得好好的么?
不知不觉,应子清心中的天秤,开始摇摆。
“应女史。”一个意外的人,从拐角走出来。
“薛公子?”应子清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
薛沛南略一颔首。
这一点头,多少透出世家大族公子哥高傲的神态。
薛沛南身材修长高挑,一袭上乘的锦袍,只借了些许亮光,衣饰上祥云纹路,便闪动着流光溢彩。
他站在应子清面前,半晌不说话,似是在看她,又似随意欣赏外面什么都看不到的夜景。
应子清不想陪着他干站着,正想找个借口离开。
薛沛南转而盯着她瞧:“听说之前在松云雅集上,太子殿下为一位娇怯漂亮的宫女闹出动静,那个人,是不是你?”
应子清愣住。
这种问题,跟问你是不是太子花边新闻里的绯闻女主角,有什么区别。
又不是什么好事。
应子清认真想了想,义正词严道:“不是我。”
薛沛南:“……”
薛沛南咳了声,温声揭穿她:“我知道是你。”
“真不是,”应子清坚定地把黑锅甩出去,“东宫长得好看的宫女多了去了,我初来乍到,不可能是我。”
薛沛南望着她,笑了:“是你,我已经问过谢凝荷了。”
应子清郁闷,那你还问什么劲……
应子清只得笑了笑,干巴巴解释:“好吧,其实那日替太子殿下解围,我并非有意作那……种姿态。”
“没见你之前,我或许不信。”薛沛南微微点头,“见了你,我信。”
“嗯。”应子清答应一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一位宰相的公子,站这么久,总不能就是问她这么一句吧。
不过,八卦之心,人人有之,会好奇也是应该。
问清楚了,应子清觉得该离开了。
偏偏,薛沛南再次叫住她:“应女史。”
应子清深了一呼吸:“……嗯,您说。”
“我可以同他们一样,叫你子清吗?”薛沛南问得小心翼翼。
应子清皱了下眉,有些诧异:“可以……吧?”
薛沛南得到许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轻声道:“子清?”
“……”
也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的,应子清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很好听的名字。”薛沛南如玉般面庞,微微红了,“你可以叫我阿南。”
应子清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诚心建议:“外面风冷,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吴内祥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身后跟了几名拿着桌案架子的小公公。
“薛公子,应女史,你们躲在这里!”最后那句,吴内祥是对应子清说的。
“正要回去了。”应子清回答。
“我远远的看到这有两道人影,这里又无灯,又无景,也不是常过的道,只当有人在这里说悄悄话,所以赶过来看看。”吴内祥摇了摇头,“谁知道是你们两个,哎,快快跟上来吧。”
走出去两步。
薛沛南忽然以耳语般的声音,对应子清道:“子清,请小心,太子殿下他……并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