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肉团是冷糕,入口鲜爽,里头的肉糜和菜丁切得很细,卤汁的滋味浸进去,连汤带馅,一口一个,嚼的时候有股柔柔的脆劲儿。
“脆的除了木耳,还有什么?”她细细地咀嚼着,这话像在问彭侯,又似乎自言自语。
“鲜黄花。”彭侯含笑作答。
楼小禾眉毛一扬,点头,“是了,脆生生的。”
又说:“肉糜、笋丁、木耳、鲜黄花……还有种很鲜的,细滑细滑的——”
她苦思冥想之际,彭侯适时出声道:“虾仁。”
楼小禾点头:“唔,好吃。”
说着,夹起块桂花肉,咬一口,“咔嚓”作响,很酥脆,越嚼越香。
她餍足地眯了眯眼,“这道桂花肉我晓得,要拣上好的五花三层,瘦肉夹着肥膘那种,拿刀拍松了,切成片,要略厚些,调味腌渍,挂蛋泡糊,捏来揉去,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下油锅炸,要炸两回,后面那回得用猛火,这样才松脆。”
彭侯换了只手,支着颐,唇角噙着笑,就这么温温和和地瞧着她,一边接她的话,“是么,这道比你做的如何?”
“额……”楼小禾咔擦咔嚓嚼着,赶忙咽了,笑道,“其实,我昨天吹牛了……好些大菜,我虽说会吧,但并不曾真正做过,都是在后厨打下手时候,旁听得多了,瞧得多了,自然就会了。而且,这桂花肉……我也是第一次吃,哈哈,哈哈哈。”
她干笑两声,彭侯也笑:“那……好吃么?”
楼小禾用力点头,吮了下筷子,“这桂花肉越嚼滋味越长,与东坡焖肉又不一样,空口吃也很合宜,一点不腻。”
彭侯颔首,道:“合胃口就好,你吃,不用管我。”
其实楼小禾是有意和彭侯搭话的,毕竟她在这儿埋头一气吃,把人晾一边,总不太好。
方才已晾过一轮了,这第二轮她到底没好意思……但既然彭侯都发话了——
楼小禾当即将堆得冒尖的汤锅拽到跟前,左手勺,右手筷,左右开弓放开了呼噜。
牛肉丸弹滑鲜嫩,一口咬下去,肉香爽口,汁水淋淋,她一口气连着吃了好几个,才终于拿筷子去夹面条。
方才一打眼她就发现了,这面条比凤麟洲的粗不少,这会儿入嘴,吃起来仿佛有筋有骨,很耐嚼,肉汁裹着结实的麦香,每一口都扎实。
楼小禾低头嗦了好一阵面,鼻尖微微沁出晶莹的汗珠,斜里递来一张素帕,楼小禾接过,胡乱在鼻子和额头上擦了把,咂咂嘴,匆匆道了一句:“多谢。”
转头撂了帕子,夹起几只炒肉团,小心翼翼地给它们剥了皮,将馅心腾出来,浇在面上。
吸溜——
太好吃了呜呜呜呜呜。
楼小禾几乎热泪盈眶,她深深感到,此刻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是了,不够热闹。
好吃的东西,人越多,滋味便越长,就像豆豆说的:热闹,也是一味调料。
勺子刮在碗底,刺耳的一声响,楼小禾动作一顿——
刚舀上来这颗丸子也忒大了些……
楼小禾低头细看,瞳孔骤缩,手上一抖,“丸子”噗通坠入锅底,发出古怪的闷响,汤汁四溅,浓郁的肉香阵阵传来。
她面色煞白,猛然转头看向彭侯,嘴唇发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吱——”
凳子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楼小禾慌乱地抢出门去,扶着墙剧烈呕吐起来。
她方才用勺子捞起来的,不是牛丸,而是一枚玉佩:
凤麟飞花玉牌——凤麟洲内门弟子的信物,阮存信的随身之物。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男人在她身旁站定,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你既这般心软,又谈何一个也不原谅。此话一出,你不吃人,人却要吃你。”
方才上了三道菜:豆豆,顺子,阮存信……
彭侯的声音时远时近,宛如恶魔在九幽深处桀桀低语。
楼小禾转过身,用力抓住他的衣襟,死死地攥紧,再攥紧,泪水汹涌而出。
彭侯垂眸看她,抬手替她擦泪,叹息般道:“好了,不哭了。”
——“啪!”
耳光落下后许久,彭侯依旧保持着微微偏头的姿势,没有动作。
他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大片倒抽气声。
沈涣: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一众小弟:现在自戳双目还来得及吗?
豆豆&顺子:大气不敢喘,假装不在场。
哭得七荤八素的楼小禾,一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