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划破皮肉,楼小禾咬牙用力,左手死死握住剑刃,那根她来不及妥帖放下的发带滑落在地上,被滴落的鲜血染红。
“今天太累了,歇一歇好不好,权当让我放个假。”
托那后遗症的福,她得以面不改色空手接白刃,说起狂话来大气也不喘。
楼小禾笑了笑:“说实话,杀了你那么多次,我也挺腻的,这回就……”
——就当作我救你一次好了。
她没有说下去。
彭侯看着她的手,抬头时,眼底雪亮,“小禾,往后你再想起今天,也许会后悔。”
“也许吧。”彭侯松了手,她把短剑扔掉,捡起掉落在地的发带,“像你说的,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就算后悔,活该受着,我乐意。”
她站起身来,看一眼自己哇哇淌血的左手。
弯腰要扶彭侯时,就见他手上的血淌得比她还欢。
“……”
楼小禾愣住,目光扫过自己狼狈的双脚,上前半步就要去撩彭侯衣摆,被他挡住。
他右手拎着干净的丝鞋净袜,脸上的笑八风不动,“光着脚乱跑,像什么样子。”
他就这么跪在地上,替她把鞋袜穿好,一阵风过,楼小禾散落的发丝飘向他,拂过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他漂亮的嘴唇。
楼小禾看到,丝鞋丁香色,就是那种淡淡的紫,和她胸前的锁印一样的颜色。
“……你可真行。”她说。
这个人嘴上说着要放她走,可做出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叫她寸步难行。
时间再早一点,她可能还要纠结,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求死。
但现在,楼小禾看得很开:管他醉翁之意在不在酒,酒横竖是认定醉翁了。
小红,单相思这事,你要算老前辈,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
楼小禾带着彭侯返回山洞,毕撼山却不知所踪,洞内空空如也,火堆和铜锅也不见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也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也不知宫主怎么想的,不杀去一壶天擒拿彭贼,反而在这找什么神龙符。”
“要等多久?”
“快了,再有两炷香差不多。”
……
不祥的预感将楼小禾笼罩,她冲出山洞,站在高处放眼看,日头已经爬高,整座山林沐浴在阳光下,鸟鸣四起,一派平静祥和。
“小禾。”
彭侯在身后唤她。
楼小禾转身,上前抓住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来的路上她其实已经想好了:神龙符对凤麟洲而言是欲毁之而后快的弱点,可对彭侯来说,便是打击敌人的有力武器。那日彭侯从阮从善手里救出她,绝对不是偶然,毕竟那时她身上可没有什么寻踪珠,可见彭侯其实不是跟着她来的,而是盯上了阮从善,救她不过阴差阳错。
而彼时阮从善一行人正在疯狂寻找神龙符,说不定彭侯早有图谋,想来一出黄雀在后……
也就是说,在想得到神龙符这一点上,彭侯和她立场是一致的,他可以帮自己找到毕撼山。
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你能不能,帮我……”
“天君!”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是沈涣。
沈涣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小禾刚刚想说什么?”彭侯问,看也不看沈涣。
沈涣斜楼小禾一眼。
楼小禾:“……”
她扯出一个笑来:“还是沈护法先说吧,好像是很要紧的事,我回避一下。”
说着就要走,楼小禾眼下心神不宁,想找个地方先静静。
“就待在这。”彭侯牵住她,略一顿,补充道:“好不好?”
这种不带任何嘲讽、威胁和试探的纯粹询问句,彭侯显然是生疏的,语气相当僵硬。
楼小禾和沈涣默默站在一旁,嘴角抽动。
楼小禾看向他牵住自己的手,上面的伤已经好了。
她接住刀刃时,因为一点感觉不到疼,用的是死力,伤口几乎见骨……彭侯一定很痛吧。
楼小禾回握住他,点了点头。
沈涣这时对上彭侯眼神,开口道:“毕撼山很可能落入了凌霄宫手里。”
他顿了顿,续道:“不过,他们同我们一样,也想毁了神龙符,是以不必忧心。”
晨间的山风一阵接一阵,越吹越紧,楼小禾几乎站立不稳。
彭侯紧紧握住她,大拇指无意识般,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
“小禾,往后你再想起今天,也许会后悔。”
小红,单相思好像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就和驾着六龙飞车去接娘亲一样,总在仿佛唾手可得的时候,一下子又遥不可及起来……
“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就算后悔,活该受着,我乐意。”
娘亲,命运是个很坏很邪恶的家伙,始终一贯,戏耍你我,该死的东西,真想把它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