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的课业向来优秀,她还在大二的时候就已经修完四年制的全部学分。
大四课表空空如也,眼下一个暑假,她居然格外的忙。当谢倾知道她打算离开南城的时候,晚上回来先她一步质问她:“宝宝,你要去哪?”
“去工作啊!”张宝儿整理她黑色的小行李箱,叠进几件轻薄的夏季衣物。
“在南城不能工作吗?”谢倾把外套放下,坐下沙发上松了松领口,他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累得很。
“不行。”
“那你打算去哪?”谢倾看她忙活得像只储粮的小松鼠,没由来的想笑,蹲下去帮她把衣服码正。
“还没想好。”张宝儿忙活着,谢倾扶正她:“去旅游吧?和柳歆鈅那丫头一起去玩几个月?开学了再回来。”
柳卿卿预备暑期去欧洲旅行再到美国去看她表姐,张宝儿也向往一场异国之旅,但不是现在,她需要试着工作才行!于是她摇摇头,向谢倾表明自己要去其他城市工作的决心。
“宝宝,你才多大?出国进修不好吗?”
张宝儿还是摇摇头,谢倾拿她没办法,和她一起坐在地毯上,双手撑着地板。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谢倾笑出声,吁一口气,领口纽扣解开几颗,将张宝儿环在怀里开玩笑:“你是要一去不回了么?”
张宝儿“嗯”着,认真想了想,“没事,我会回来看你的。”
谢倾呵笑几声,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我等你回来看我。”
两人在地毯上笑成一团,张宝儿可是认真的,她再三“警告”谢倾不许笑,谢倾将她抱起来转个圈,“要工作也只能留在南城,其他地方我不在,你不想我么?宝宝。”
“不想。”
“好哇。”谢倾惩罚式地堵她的唇,那个夏夜梦中的最后缠绵的吻。
后来光影去得很快,华贸和M集团联和的技术交流会举办得如火如荼,轰动亚洲乃至国外。
张宝儿听到谢董和杜总将于下个月订婚的消息是在灯火交叠,记者成群的华盛酒店门口。
她背着双肩包从梧桐树底下过,路灯高高穿插其中,零散的光从绿叶漏下来。
谢倾结束媒体会议,刚上车,看着张宝儿这么走过来。
如果以后有人问他个俗套幼稚的问题,时光能暂停,他最想停在哪一刻?
那一定是现在,她逆着树影灯光朝他走来,身后绿色琉璃瓦的灯光,像鸡尾酒里清爽的薄荷叶,幽微微的凉,清醒又刺激人。
车内音响的钢琴曲过于哀伤,像迷路人在无边无际的大风雪里漫无目的地步行十天十夜,终无疾而终。
“谢倾。”张宝儿背着书包,脊背挺得笔直,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什么?”
“宝宝,我。”
“谢倾,我们分手吧。”
“我们回家谈谈好不好?”,谢倾牵她的手,拉她上车。张宝儿固执地站在车外,最终还是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言不发。
“书包不沉啊?”谢倾要替她将书包卸下来,被她躲开。
谢倾也不说话,就这样开着车。长路无穷无尽,张宝儿一直盯着车窗外后逝的流火,眼眶渐渐湿润,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她痛恨被人抛弃的感觉。
一次,两次,到底多少次才够?她的人生很长,却多次被人舍弃。
后来她成长一些,才逐渐学会——人生注定别离。此后,她看窗外游离的灯火只会怅怅然,却不会心酸。
车开进远离市中心的半山别墅,山顶月亮微暗。张宝儿倒没有预料到谢倾会带她来这里,一路思虑过深,都没有注意到路况。
张宝儿直呼呼往没亮灯的房子里去,“慢点。”谢倾提醒她。
“我不能停止这个计划,它能帮助华贸改新换貌,打进欧洲市场。”谢倾不知道张宝儿明不明白,但他还是试着和她解释说明。“国内形势你不明白,但这次研发计划对华贸非常重要,是不可能改变或终止的,你明白吗?张宝儿。”
张宝儿不可能不明白,天生的感知力让她比谁都要洞心明性,只是现在她太过年轻,少年的固执与单纯钳制着她,唯有岁月与经历才能帮她脱掉这层天真迟钝的壳子。
但即便披着这层迟钝的壳子,她也还是那个灵气逼人的张宝儿,她知道万事难两全,她要的和他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她的方向和他的方向也从来没有契合过。
他所周全的,计划的是张宝儿不能奉陪的。这也在时时刻刻提醒张宝儿,她不是能站到他身边的人,她不是能陪他走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