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是在九岁时被云巍捡到的,带上九足山后就自然而然地做了他的妖奴。
那时的云巍刚刚失去生母,在满目素白的九足山里,唯一能看见的鲜活颜色,就是锦心那身赤色狐狸毛。
修行苦闷时他便捉了锦心来作画,画她身上火红的颜色。
无论春夏秋冬,锦心在他作画时总能在庭院中央枕风眠雪,保持长时间一动不动。
每每作画结束后,云巍总要拿一碟子点心犒劳,像喂猫儿一样喂她。小小的狐狸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尾巴不自觉地摇起,吃点心时轻软的舌头不小心卷到他的手指,总是莫名令他呼吸一窒。
“你在勾引我吗?”
不过十三岁的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会了“勾引”一词,还问的这般认真。
小狐狸抬起一张无辜懵懂的脸,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
“什么是勾引?”她问的也很认真。
云巍想了想,觉得她还太小了,没法理解这么深奥的词。
于是转而谆谆教导:“以后看人的时候,不要用这么楚楚可怜的眼神,也不可以过于妩媚。”
“更不可以笑。”
小狐狸锦心立刻严肃起来:“我没有笑,也没有可怜。”
“唔……什么是妩媚?”
她思考的时候略微歪着头,眯着眼睛看他。
云巍按着心口悄悄吐了口气,告诉她:“你现在这样就是妩媚。”
锦心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看着又有几分楚楚可怜。
“可是我没有妩媚呀,狐狸都长这样的,从小到大都这样的。”
云巍叹了口气。
“所以说,你们妖兽一族天生就会蛊惑人心。”
锦心便低下头去,仿佛自己天生就有罪一般,她情绪低落,也没有讨好,但那耷拉下去的耳朵,毛茸茸的,就是叫人心疼。
从那以后,她知道了,生为妖兽,便是原罪。
他们,是天生的贱种和奴才。
或许是熟能生巧,后来云巍作画的速度渐渐提升,也不再只画锦心一人,但大家都知道,云巍始终是偏爱她的。
只是,她依然改不了狐妖的习性,行动间腰身如柳,看人时媚眼如丝,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勾引的少君。
但她只是,正常行走,正眼看他罢了。
当剑身穿过胸膛,血染了那身少君赠予的华裳,透骨的冷意传来,锦心在痛苦到来前却先感觉到了心头一松。
如果这是她的原罪,如果这是她成为妖奴的理由,那就让她这副身躯彻底地毁掉好了。
让罪孽,在她身上终结。
从今往后,敕勒原的狐狸,都可以肆意地跑,肆意地笑了吧……
“锦心——”
身后,一只手牢牢将她揽住,云巍皱着眉低头,整个人都在发狠:“谁许你不听我的话了?给我活着,听明白了吗,我要你活下去——”
锦心看他一眼,她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周遭到处都是兵刃相交的声音,敕勒原妖兽们奋力发出的嘶吼盖过了云巍焦急的声音。
他虽举棋不定,但最后时刻到底还是站在了妖兽的对立面,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
锦心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一次,她不想再做那只被温水煮熟的青蛙了。
……
那边烛阴山弟子几乎已全军覆没,三方混战的场面令还在一旁观战的万凰山弟子彷徨不已,有人上前小心翼翼问贺兰天骄:“仙君,我们当真不出手吗?”
贺兰天骄收起手中的照影镜,递给身后一名弟子,道:“速将此间境况报予无疾,就说,我自会看着办。”
等那名弟子御剑走远,他这才扭头看向问话之人:“本座带你们来,可不是要你们无谓送命的。”
说罢,他一人催剑进入战场,只给众人留下一句“原地待命”。
贺兰天骄循着洛北舟与叶鸣轩的身影而去,见两人正打的难舍难分,果决之下横插一剑将两人格开,随后扭头对叶鸣轩道:“你且看看身后,如今的形势,你们可赢不了。”
他的身后,三方人马乱战一团早已死伤无数,唯一能看的出来的,就是妖兽以数量绝对压制,令虎鹤山与九足山的弟子陷入了负隅顽抗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