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恶心不过,随意一许诺,如今不仅要处理这桌案上堆积如山浸满岁月痕迹的文书,还要替那跑去人间躲清闲的北鬼主解决那劳什子顾公子的事情。
“顾公子的眼盲,可先去寻医诊治,至于天命一事......先不急于一时,还是暂且搁置。那些街巷间的流长蜚短今后也不必再管,随它去罢。” 叶泠随口应付道,无奈地想,这事绝对是另外的价钱。
一定一定得让燕鹤青给自己加钱!
乌归领命离去。叶泠默默无言于风中凌乱半晌,再度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文书中。
往后几日仍旧相安无事。仿若那些所谓的天命,变数,动荡,逃脱,都随着北鬼主燕鹤青的悄然离去,远隔天边。
一切惊涛骇浪都被暂时隐藏在了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
然而那迷津中蠢蠢欲动的恶兽与潜于暗处的窥伺又无声无息地昭示着,这不过是暗夜降临前,最后的短暂黎明。
如同梦境中繁华温柔景。远观叫人留恋,等到梦中人真正伸手去触的那一刻,才惊觉虚妄,拾得刹那绚烂。梦醒之后,烟树化云,万境归空。
山水七百里,上有青枫林。晴日掩映,翠色绵延。略显陈旧的殿宇坐落其间,若隐若现。山间石阶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信徒,山顶殿宇依旧寂静无声。
天枢阁内烟雾缭绕,四周烛火燃亮,昼夜不息。正中央摆着雕着螭龙飞腾的沉香木案,尚还残留着昨日金鼎内未尽的香气,浓郁蚀骨。
桌案后,墨发雪衣,眉点朱砂的俊美男子左手执卷,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来人,声音冷若寒霜:“阁下未得召请,私自闯入我天枢阁,不知有何贵干?”
来人身披玄衣,面上覆着玄铁面具。一双眼古井无波,倒映着明明暗暗的烛火。
他于桌案前负手踱步,声音透着刻意扭曲后的古怪:“传闻天枢阁独立于六界外,阁主一脉世代传承天命,可察万物生死命途。然非生死攸关危急时刻,绝不得插手六界事。”
来人嗤笑一声,语带嘲弄:“先前凡天枢阁主即位必天降异兆,万鸟齐鸣,四海同贺。偏偏你这现任阁主即位时无人问津,在位已三百余年,从不肯在人前展露半分本事。”
他转过身站定,目光如炬直直瞧向那雪衣男子,一字一顿道:“千阁主,难道你当真以为六界中无人起疑吗?”
千辞缓缓放下手中古卷,浅金色的眼瞳中写满了倦怠,静静听着来人的质问。
整个人如同冬日冻结的深潭,内里隐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寒凉气息,而后平静开口,吐出人言:“说完了哈?说完了就出去啊。那边不是写了嘛,时间有限,人数众多,进来瞧一眼就得了。
咋的你没看到啊?小嘴一张叭叭叭和我说了一堆,也没见你多捐多少钱财啊。哎呀,行了行了别说了,没说完也一边站着去。别搁那大黑斗篷一盖,妨碍别的信徒瞻仰老子的美貌。”
来人:“…………………………………”
天枢阁,这是,废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来人咬牙,手中现出一柄暗黑沉刀,于空中轻轻一挥,刹时阁中烛火尽灭。桌案四分五裂。金鼎摔落在地,香灰书页四散。
千辞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不料左脚刚跨出殿门,背后便凭空出现一股吸力,不顾他手脚并用的挣扎将人扯了回来。
天枢阁弟子闻声赶来,瞬间将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却苦于阁主未发话,不敢轻举妄动。
来人见状微微一愣,旋即将刀架上千辞的脖颈,瞪着眼恶狠狠道:“说,小鬼。天枢阁阁主究竟在哪?”
千辞举着双手,弱弱道:“在这儿。”
来人将刀又抵深了几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冷笑道:“就凭你?也配坐镇天枢阁?”
千辞干笑两声道:“这个,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只是活太久了,侥幸,侥幸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以腰间取出阁主令示众。大殿中的弟子立时齐刷刷跪了一片。
来人见状,心下信了五六分。一只手拧过千辞的臂膀,“咔咔”两声卸了骨。
千辞吃痛,手一松,阁主令哐啷坠地。来人向众弟子沉声喝道:“都给我滚出去。我与你们阁主有要事相商。岂容你们在此间放肆!”
千辞痛得面色煞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低声道:“你们先退下。”
待众弟子踌躇着退至殿外,来人将刀放了下来,弯腰拾起那枚阁主令,递还给了千辞,语气颇为古怪地询问道:“阁主既能窥见万物命理,世代兴衰。不知是否知晓那鬼域修罗道,如今出了变数?”
千辞接过令牌,无奈道:“我说你这人,问话就问话,怎么还动手啊?还整了这么大阵仗,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听到对方询问鬼域修罗道的变数,心中顿时明了。
“你是鬼域中人?谁派你来的?”千辞挑眉看向眼前人。来人沉默不语。
千辞叹了口气,像模像样地掐指一算,开口忽悠道:“那鬼域修罗道的变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又闭眼皱眉,“只是,不可明说啊。”
话音未落,只见那人身形一闪,再次拿刀抵住千辞的脖子。
“少废话!快说!”
千辞这次却是不惧,伸手推了推近在咫尺的刀刃,眼哞中透着少年的狡黠。
“你若再如此冲动,怕是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