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行走的鬼魂们面色阴沉,眼神极尽哀怨,仿佛背负着无尽的怨念。
乌归带着顾屿穿过一条条狭窄的街巷,终于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府邸前。乌归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门缓缓地打开,一个黑衣老者出现在门口。黑衣老者面容冷峻,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乌归和顾屿。
"你们是何人?寻至府中又有何事?"黑衣老者沉声问道。
乌归连忙恭敬地行礼,“我们自阎浮城而来,有事求见西城鬼主。”
老者皱了皱眉,“西城鬼主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乌归从袖袍取出一封信递给老者,“这是我们尊主的信件,烦请阁下转交。”
老者接过信,看了一眼后脸色稍霁,“既有北城鬼主的亲笔信,那你们进去吧。”
乌归和顾屿道过谢后,随老者入了府邸。
与北城鬼主府不同,西城府邸内部的装饰极尽奢华。
紫泠石作基,巍峨大殿平地起。日光下萦绕浅紫光晕。风动时,便见暗色帐幔翩跹若舞。四周遍植灵木,荫蔽遮天。
他们跟随着那位老者穿过弯折蛇形的长廊,最终行至大殿。
殿内廊边燃着青幽灵焰,暗紫帐幔中,似乎自成一方天地。老者停下脚步,示意他们在此等候。
顾屿心中有些不安,向乌归问道:“元兄,这西城鬼主是个什么样的鬼啊?”
乌归揺摇头,道:“西城鬼主行踪难测,外貌亦是随心所欲千变万化。坊间关于他的传闻虽多,但真假难辨。我亦不甚了解。”
顾屿不禁来了兴致:“千变万化?那岂不是城中人人都可能是西城鬼主?那——”
话音未落,殿内帐幔已被掀开,引路的黑衣老者冲两人微一躬身,沉声道:“二位,我们尊主有请。”
乌归向黑衣老者道了声谢,拉着顾屿入了殿中。一路行至殿中主座前,二人行礼,将至此的缘由一一禀上。
西城鬼主坐于主座上,闻言先是沉默半刻,而后温声道:“二位远道而来,想来甚是疲累。
我这大城入夜后便不可外出于街间游荡,二位还是先寻住所住下。明日再谈此事。如何?”
这是明明白白地下了逐客令。
顾屿心中兀自有些犹疑,乌归倒是没再说什么,应承着退出了殿中。
好在西城鬼主还算心地良善,念在他们初来乍到,特意派了一众面戴黑甲手执利戟的鬼侍护送二人入住了最近的一家客栈。而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顾屿与乌归坐在客栈中面面相觑。夜色中客栈内灯火昏黄如豆,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朦胧细雨。
客栈中原本坐着的其余众鬼,在见到鬼侍后皆是逃得无影无踪。
客栈老板是个面色腊黄的瘦弱高个儿,一条腿似有残疾,摇摇晃晃走至顾屿桌边。低着头,声音呐若蚊蚁:“二位要点什么?”
乌归忍不住皱眉看他,又四下打量一番,目光缓缓掠过沾着不明污迹油腻的桌案,道:“不用了。给我们两间客房就行。”
客栈老板面露难色,犹豫着吞吞吐吐开口道:“客官来得太晚,小店客房已住满了。”
顾屿挑眉道:“一间房也没有了?”
客栈老板把头埋得更低,又轻声重复了一遍:“……都住满了。”
乌归叹了口气,心中烦躁不已,面露愠色道:“五倍房钱。你让人给我们腾地。”
顾屿有些愕然:“元兄,这不好吧。”
“无妨。”乌归摆摆手,“我们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只想早点休息。”
客栈老板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身子,双目空洞,口中喃喃重复:“都住满了,不行,不行。”
顾屿心觉不对,同乌归对视一眼。佯作无奈地叹息一声,起身欲走,又趁其不备反手将客栈老板敲晕。
乌归将客栈老板拖至柜台后,与顾屿上楼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同住。
终究是财帛动人心。在乌归将出价提至十倍房钱时,一只胖胖的富商模样的鬼终于松了口。表示自己素来慈悲为怀一心向善,愿意大发善心与二位同住。
顾屿与乌归哑然失笑,将银钱付清,入了客房。和衣而睡,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天光尚只微亮。楼下传来惊恐的喊叫,客栈内诸鬼齐齐咒骂出声,又抵不住好奇心,皆是推开屋门下了楼。
顾屿同乌归被挟裹在众鬼中,行至柜台前。
一眼望去,只看到一名面色惨白,墨发披散的女子正瘫软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持续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所笼罩。
而在距其不远处,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双目圆瞪,面色惊恐,正是客栈老板。
他的四肢已被啃噬得破碎不堪,随意地扔在了一旁。除此之外,身躯已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乌黑干涸血迹。
血迹从中向四周蔓延开来,此时边缘已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黑烟,是身死魂灭的征兆。
这客栈老板,死去已久。